位格高是一回事,资历浅是另一回事。
“那么……”从愕然中回过神来,秦琢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目光专注地看着周负,“我为何会失忆呢?还有,怎样才能找回我的记忆?”
周负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直到此时,秦琢才找回了一点儿在众帝之台上初见周负的感觉。
“对不起,我不知道。”周负垂头丧气,“你没有告诉过我。”
秦琢有些失望,但又转念一想,周负是帝台的镇守者,注定不能擅自离开,如果当初的他料到自己会失忆,那就绝对不可能把恢复记忆的线索交给周负。
原因无他,周负受到的限制实在太大了。
“对不起。”周负满心忐忑,局促地眨了眨乌石一般的眼睛。
秦琢哭笑不得道:“堂堂不周君,怎么总是在道歉?”
周负的声音闷闷的,透着一股执拗:“我怕你会生我的气。”
“哎,好端端的,我生你的气干什么?”
周负歪了歪头,露出无辜又茫然的神情:“可我回答不出你的问题,阿琢,我怕我会让你失望。”
秦琢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只觉胸口堵得慌,仿佛被塞进了一大团不透气的棉花。
他只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这块相思糕……我直接吃下去就可以了吗?”
周负抿了抿唇,羞涩道:“可以的,其实,你应该有其他方法掌握山海玉书,但是我不会。”
秦琢踌躇了片刻,从他手上接过了手掌大小的相思糕。
他好奇地掐了掐,手感绵软有弹性,面点中镶嵌的红豆也真实不虚,怎么看都不像是用一块玉石为原料而制成的。
他把糕点举到嘴边,一手在下方虚虚地托着,迎着周负饱含期待的目光,轻轻咬了一小口。
清甜的奶香味充斥了口腔,秦琢咀嚼得非常慢,细致地品着相思糕版山海玉书的味道。
“好吃吗?”周负漆黑的双眼里满是星光。
秦琢含笑道:“好吃。”
周负的眼睛更亮了:“有多好吃?”
……你这样让我很难聊下去啊。
秦琢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虽然心底在抱怨,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扩大了许多。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相思糕。”他眉眼温和,笑容宛如春日里吹面不寒的杨柳风。
毕竟是山海玉书所做,能不好吃吗?一口下去,纯粹的灵力四溢,若是囫囵吞枣,秦琢都觉得心疼。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还能有假?”
周负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腼腆地低下头去,耳朵红如滴血,双颊也浮起淡淡的红云。
阿琢认可我了,周负想到。
这真是近千年来,除了找到阿琢之外,最让他欢喜的事。
…………………………
几点寒芒在胸前交错,刘备侧身,将飞来的箭矢从中间生生砍成两段。
秦琢被饕餮掳走时,他为降低夔牛鼓的影响退至远处,想追赶上去,却又被蔡彬拦截。
“滚开!”
刘备现在出离的暴躁,虽然以阿琢的身份,饕餮不可能,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但是、但是万一呢!?
万一饕餮没有认出他来,自己下去后,如何向孔明交代!
阿琢没有记忆,饕餮看上去也不大聪明,谁能来证明“他是他”?
刘备愈发焦急之下,干脆放弃了防守,门户大开,使起大开大合的剑术,雷霆霹雳一般往蔡彬身上招呼着。
剑意如长河浩荡入海,呈一泻千里之势,却源源不断,仿佛无穷无尽。
刘备似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肆意挥洒着最后的热血与豪气,双眸开阖间杀气弥漫,每一招每一式直奔命门,定要让蔡彬喋血当场。
蔡彬修为浑厚,但多年的养尊处优,让他淡忘了如何与人殊死搏杀,哪里会是刘备的对手?
刀光剑影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金戈之声在耳畔接二连三地爆炸开去。
蔡彬逐渐力不从心,呼吸急促,原本有条不紊的步伐也凌乱许多。
即使刘备的打法破绽颇多,他如今自顾不暇,也没有反击的余力了。
天台山的风还在呼啸,蔡彬带来的士卒训练有素,主帅遇险,没有命令也未自乱阵脚,反而结成大阵,他们的灵力与气息几乎融为一体,稳步推进着战线。
长定公主的亲卫冯存志领着不到八百将士,抢先占领高地,各类法术精准地投向敌人中领头的几个。
而射出试探的一箭之后,秦天策便带上了数十个骑兵,借助地形之利,居高临下,撞入阵中,不砍人,专砍马。
秦天策将刚用顺手的重剑挥得虎虎生风,刀刃一扬,撕扯出一条惨烈的血痕,刀背一拍,便将战马的脊椎硬生生地砸断!
蔡彬麾下的士卒想硬抗,哪知这群人压根不恋战,一招没拿下就退,顾忌同僚性命,他们不敢在万军中释放法术,勉强丢出几个,也都失尽了准头。
骑兵从西至东,杀穿了整个战场,而损失还不过一手之数。
见己方局势大好,刘备眸光一凛,浑身灵力一震,手臂舒展扑向蔡彬,双剑与旋风齐出,不过一息之间,就在蔡彬身上留下了数十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贱民尔敢!我乃当朝丞相……”许是被逼急了,蔡彬口不择言地高声骂道。
“怎么,这个时候倒想起来你是丞相了?”回应他的只有刘备杀气腾腾的冷笑,以及当头劈下的剑光。
“哼,乱臣贼子罢了。”
蔡彬头脑一片空白,整个视野都旋转了起来,最后停留在他目光中的,是一片被晚霞灼烧得火红的天空。
随后,意识归于无边黑暗。
刘备的身形也同时凝固住了,他缓缓收剑,因为没有剑鞘,只能拎在手上,剑刃上的血一滴一滴坠落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仰面凝望苍穹,吐出心中浊气。
“天日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