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肇却朝不远处的江边抬抬下巴,“哥,上次你喝醉酒,我就是从这里把你捡回去的。”
“捡”这个字不大好听。
姜屿臣却还是听愣了,“啊”一声,有些不好意思,“我那天不是心情不好么,所以就......”
骆肇瞥了眼他,语气无奈地跟对小孩一样,“可那个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我都已准备洗澡睡觉了。”
“可我本来也没让你接呀。”
“你知道你从车上下来什么样吗。”骆肇打断他,“睡得一动不动,叫都叫不醒,要不是我背你上去,你打算怎么办。”
“你当时脚腕还没好全,想自己在停车场过一夜么?”
这些姜屿臣都忘了,也没想起来自己脚不好跟在停车场刷夜是个什么关系。
只是——
他那天真有喝到那种人事不省的地步么。
“你确定你叫我了?”姜屿臣问。
骆肇没吭声,只看他,这在姜屿臣眼里算是默认的意思。
登时有些心虚。
他刚才还自诩大人,完全忘了上个月喝醉酒,让家里小弟出来把他接回家,还给背上楼的事儿了。
怎么想怎么丢脸。
姜屿臣原地尴尬,也忘了自己手机还在人那里,默默走在骆肇身边。
直到回到车上,骆肇才主动把手机掏出来放车屉里,说他,“以后晚上别自己出来喝酒。”
“那怎么着?你陪我啊。” 姜屿臣还嫌丢人呢,这回听到立马回呛一声。
骆肇想了想,说,“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等你成年以后再说吧。”
后者一愣。
姜屿臣扳回一城,自己把安全带扣好。
一句等你成年把骆肇后面想说的话都堵回去。
车窗外,江滩两边的人已经慢慢散开。
两人来的时候谈笑风生,回去的时候倒是谁也不吱声了。
但这对他俩都不算什么事儿,毕竟像这种嘴上的小打小闹,比他俩第一次见面的状态好上太多。
那时候跟仇人一样,谁都不爱听对方说话。
汽车开了五十分钟才开进门。
两人下车的时候已经跟之前那样说话了。
等小区楼道里的灯一层层亮起来,直到六楼,骆肇对他说,“你不是说,我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想好要什么了?”姜屿臣回头看他。
骆肇站在他们家门口,没进去,手指抠在楼梯扶手上,一下下轻摩着,“在我成年之前,你能不找对象吗。”
最顶上那盏灯灭了。
姜屿臣愣了下,往地上用力跺了脚,灯也没亮起来。
漆黑的走廊里能听见嗡嗡的电流声。
他怵在黑暗里逗他,“怎么忽然琢磨起这个了,是不是自己没对象,所以想让你哥陪你一块单着?”
“不是。”骆肇停了几秒,又说,“你现在忙,找对象也处不久,到时候分开了还难受。”
都还没找呢就想着分开了。
姜屿臣听明白过来,有些失笑,“合着你这还是替我考虑?”
楼道里的灯重新点亮。
骆肇从始至终都盯着他,刚才在黑暗里就是,现在在灯光底下也是,目光不偏不倚,全睨进对面人的眼睛里,像是想从里面确认到什么。
姜屿臣没把他这点要求当个事,拉了下人胳膊,“快点进来,一直杵在外面傻不傻。”
结果进了门,回到家,骆肇又把刚才那事儿提一遍。
听起来还挺执着。
姜屿臣心里觉得奇怪,不理解他这样做是为什么,但其实不用骆肇说,他自己现在也没这方面的心思。
想着今天让孩子多高兴点,便顺了他的意,“行,那等你成年以后再说吧。”
顺完以后又想起什么,冲他,“对了,过会把我俩今天拍的合照发我一份,别自己藏着。”
骆肇一直盯着他,确定这件事给对方走了心,才“啊”一声。
姜屿臣回房间洗澡了,他明天还一堆事,要早点睡。
骆肇直到人房间灯亮了以后才回去。
他最近总是这样,姜屿臣屋里那盏灯的开关像是跟他身体长一块似的,要完全熄灭他才能回去睡觉。
但他今晚注定是睡不着了。
房间里。
骆肇躺在床上,注意力全定格在最后那张照片上。
不知是角度问题还是那个女生太会拍了。
他们俩——
一个向上,一个向下,远处一枚快要沉到最底下红太阳,像是片会发光的花瓣,含在他们唇瓣中间。
骆肇知道这样并不正常。
可从小到大,他的周围的一切也都是不正常的,他的家,他身边的人,没一个可以被称为正常。
现在连他对待带手机里的人的心态也是。
骆肇从来都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他会发脾气,他很难管,但除了这些,谁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是很多东西压抑久了就会外泄,无论再有非凡毅力的人都无法时刻保持清醒。
夜已经深了。
面无表情的少年放肆地盯着手里的年轻男人,深吸口气,轻轻解下自己牛仔裤的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