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五娘却没打断杨名万,她明明很恨这个人,做梦都想生啖其血肉嚼其白骨,但姐姐死后她反而没那么愤怒了。
她只是拖着一具残躯来送这个人下地狱。
“肃静。”陆敬观心中泛起恶心,大奸大恶,这样的人竟在这块地方当了十年的郡守。“杨名万,公堂之上保持肃静,孤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杨名万消了声。
陆敬观温声对崔五娘道:“你愿意做杨名万与匪徒勾结祸害乡里的人证吗?”陆敬观顿了顿补充道,“你家的案子孤都会给一个交代。”
“民女不愿。”崔五娘摇了摇头。
“五娘……”陆敬观还尚未出口询问,李青倒是喊了一声。
崔五娘压根没理李青的呼唤,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靛蓝粗布袋包袱举过头顶,“民女虽不愿做人证,但这里有杨名万与寇狼狈为奸的分赃账簿。”
“什么?你怎么可能……”杨名万犹如见了魑魅魍魉,他喃喃两声,“不可能,不可能,你这婆娘休得栽赃我!”
肥硕身躯向五娘滚去,被吴语一脚横叉在地拦住。
吴语身长八尺,杨名万抬头对上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顿时骇得动弹不得。
“是民女姐姐崔二娘崔逍所抄写。”崔五娘声音不大,但这句话说得却哄亮,几乎是她用几近沙哑的声音吼出来的。
“呈上来。”
粗布包放在了陆敬观面前。里面有整整十几本,他将这些账簿飞速地翻了一遍,上面记载地的的确确是相关分账情况,藏于何处,甚至详细到哪一年哪一日所抢,甚至还有一句说说杀得究竟是何人。
直到这一刻,杨名万才真的有些汗流浃背了,那婆娘什么时候抄了自己的账本,杨名万耳目晕眩,情不自禁竟抖如筛糠。但即便如此他嘴上依旧不依不饶。
“这婆娘栽赃于我……是栽赃……栽赃。”
而陆敬观岂会听他所言,此时才得以长舒一口气,心情如明镜儿,敞亮开来。
如此……就能让杨名万再无辩白之可能的坐视此罪了。
接下来的询问便好办了,陆敬观命吴语按账簿上的地址去找,不出所料的找到一堆尚未外转到他地和没折成银两的商客宝物。
各色珠宝金银玉器甚至有米麦布匹堆在一座挖空了的山洞里,照得黑魁魁的山洞光芒四溢,被一车车拉回衙门,引得人群阵阵惊呼。
铁证如山面前杨名万最终站也站不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被陆敬观剥了官袍。周围百姓见他已经彻底完蛋,一个个都往里挤,喊着要让杨名万偿命。
陆敬观手撑着桌台,见着此情此景不觉好笑,他等了一会,等着杨名万被石头砸了无数次,才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收监,凡此案牵涉人等都会被移送京城。
陛下任命的官员自然移交京里。
此案也算是落了尾声,崔五娘缓缓站起来,向着拖着杨名万离开的小吏走去。
小吏见崔五娘过来,进退不是,这崔五娘被杨名万给害的全家身死,不恨得亲手杀了他。
“五娘,你让让,我们将罪人收监。”小吏有些为难,万一五娘突然掏出一把刀来,他们没拦住,杨名万在他们手里死了怎么能行?
“别拦着她。”李青像是一座大山一般压了过来,赫赫威严。
“是,是。”小吏连声说道,大将军的话谁敢不听。
“贱人,你想干什么?”杨名万脸上被砸得血污一片,颤巍巍地用手推架着他的小吏,“还不快走,离这疯婆子远点。”
他也害怕这疯婆子一刀捅了自己,就算是刚被扒了官服,判了死罪也没什么……他年年向京中上供,进了京也还有转圜余地,可不能在这里被一个小女子杀掉。
“你们是被钉在地上了吗!他娘的……还不把我送入牢房。”杨名万是真的害怕,如果可以他想直接杀了这娘们,可惜他双手都被夹着,只能抬头叫骂。
“五娘,你厉害啊,老爷我是真服了,我已经被你搞成这样了,你还要怎样!快些让开吧。”
崔五娘轻笑了一声。
“杨名万,你要记得,到死都要记得,不是老天收的你,也不是我崔五娘收的你,”崔五娘嘴角上扬幅度更甚,继而粲然一笑,她的眼睛亮得比黑夜中的火焰还要的亮。
“是我姐姐崔逍收的你,这件事就算是进了地狱也别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