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微撇过头去,冷硬地说了句:“大的小的都无法无天。”
南宫微不怎么会骂人,来来去去都是“滚”“荒唐”“有病”那么几句,杜渐看他从小到大都这样,不禁觉得有点呆板。别人觉得吓人,在他眼里就没什么气势。
就着这个姿势,杜渐垂眸,看见南宫微半截白皙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
其实南宫微的衣袍领子都很高,刚好遮到喉结下方一点,这让本就长了一张棱角分明的冷脸的他更加一丝不苟,浑身充斥着“生人勿近”。
但杜渐此时像是入了魔,他认为,像那样好看的脖颈,就应该留下点什么。就像一片洁白无瑕的雪地,该有红梅相衬才更有意境韵味。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南宫微身旁传来,他转回过头去,发现真是杜渐在抽自己巴掌。
南宫微:“?”
“你……”南宫微愣住了,伸出的手悬在空中,疑惑地看着还在摸被扇的地方的杜渐,“怎么了?”
畜生!杜渐在心中暗骂自己。这是你弟弟!
然而,他心中又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刚冒出来,就马上又扇了自己一次。
捡的也不行!
南宫微:“???”
南宫微颇为震撼且不理解,他看着杜渐莫名其妙地扇了自己一个来回,总不能是他无聊吧?
杜渐打了自己两下,一下清醒了,转眼看见南宫微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疑惑眼神看着他,彼此的距离更近了。
他马上转过身去,面对山梯蹲在地上,十分苦恼地挠着头,连着头发都乱了三分。
完蛋了。
杜渐心中有一间牢狱,里面困着一只四处乱窜的不明物。现在不明物发了疯,想要破开枷锁,冲出去,成为全新的、为主人接受的已知物。但主人把钥匙藏起来了,不想接受它,并且认为这是入侵物,要逐出。
现在不明物作祟,杜渐能感觉到他刚刚在怕,心跳很快,拼命想克制什么。
他会怕什么?克制什么?这又是一个未知的案子,等待他去查明。
南宫微被他这一系列古怪行为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加上他那可怜贫瘠的情感认知能力,理解简直是雪上加霜。
正当这时,蹲着的杜渐倏地站起身,微撇过头去给了南宫微一个眼神,比了个“跟上”的手势。
南宫微随着他的手势看过去,看见不远处入宗登记口处,有一个风尘仆仆的小老头正在签字。
“没错……”杜渐和南宫微三两下走了下去,在一旁看张道做登记。张道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摸了摸脖子,继续朝登记人说道:“我是宗主请来的参谋客。”
两人猛地一转头,面面相觑,发出了一致的困惑:“参谋客?”
宗门请参谋客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人是张道,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们跟了张道一路,直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金云堂。金云堂有结界,禁制也多,他们半只脚没踏进去就会被发现,这才无奈作罢。
日落月升,灯如星火。
南堂书案旁,杜渐背着手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能踩到南宫微撕下飘落的废纸。
谁都没想到,这个“他”竟然是杜易之。这不仅给接下来的调查提升了难度,还徒增了许多顾忌制约。
杜渐看着南宫微一次又一次地画着关系图,每一张都重复着一个结果,但最后都被南宫微撕掉重画。
“别画了。”杜渐看了很久,站在他后面出声。“我们得有个明确的方向。”
墨笔跌在纸上,写着“杜易之”的地方被墨洇染吞没。南宫微抬头看着杜渐,沉默片刻后道:“我推不出来了。”
杜渐把笔拿起,毛端垫着砚台边角。
他想起一个奇怪的点:为何怪事统统发生在天渚四年间?
“天渚四年……”恰巧,南宫微也想起来了,杜渐接道:“按砚冰说的,杜易之在天渚司年后变了性子。我们姑且算现在的是第二个他,‘他’蛰伏多年,派张道在两地间来回传递讯息,那么传递的内容和目的就是我们要查的。”
南宫微:“杜易之每年都会亲自下一次蜀都,称‘共合作’。但据我所知,寒水宗方并无此事,他下蜀都又极其隐秘,我暂且查不到。”
“如此么……你可知他天渚四年间有何异动?”杜渐摸着下巴,思考着。
“他闭关了。”
砚冰其实在天渚四年秋没见过杜易之本人,那时杜易之称闭关,砚冰深在幕后,杜汜又被禁足,算下来一家人都躲过了疫病。
“闭关后转性?”杜渐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不可能,他没有走火入魔,除非他被什么影响侵入了……”
周遭一片寂静,两人对视着,突然想到了一个既荒谬又可行的可能。
南宫微轻声道:“闭关时,是修士防御力最脆弱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