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他的杜渐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自觉间小幅度地扯了扯衣襟。感叹着这人眼光真毒。
这是走到一半南宫微攥出来的,杜渐不知他怎的忽然气息急促起来,同落水般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周身的灵力波动也极为不稳。
他有点慌,回头看了一眼还走在后面的康尧,确认他离他们还有段距离。
“你……”杜渐哽咽着,有些手足无措,只会用灵力一点点地安抚。可又似乎都无疾而终,落入不可测的黑夜中,一点用处都没有。
后来不知为何,南宫微逐渐归于平息,力道松了些。但杜渐总觉着自己要么衣襟报废要么手出工伤。
杜渐想起觉着也没什么,也不知南宫微提起作甚,“无碍,无伤大雅。”话音刚落,他便跨过门槛,朝康尧所在的房间走去。留着南宫微一人在房内揉太阳穴。
他隐隐约约觉着最近他发病的次数愈发的多,定与这单案子脱不开干系。
还未入冬,频率却比往年的频繁。总不能是他身体情况不好,不然他怎么能没感觉?
南宫微捏了捏冰凉的手指,望向窗外——一同那如极恶深渊一般的天,用正欲撕裂猎物的眼神回望着南宫微。
这批人里,一定有人不对劲。
先是那八面玲珑的陆贯,再是那行踪不定的程渊,随后是现在莫名其妙便擒回的康尧。他觉得这不是围城投尸这么简单,至少他们中定有人与寒水宗有关。
还有……康尧到底是被谁附身了?直接将他们想拿而又拿不到的人送到了眼前,必有蹊跷。
他低着头思索了一番,片刻后便消失在门边。
※
“陛下,该喝药了。”
身着白蓝相间袍子的侍女挑开一边帘子,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着。
她端着一碗浓稠而黑的药,与白搪瓷碗产生巨大的反差。
“放着。”天渚的喉如被粗糙的石磨过一般,声音比往日低哑许多。
她坐着轻轻抚着一尊金凤凰,端详着它那振翅欲飞却无法飞起的模样。
没有桎梏,自身却困于囹圄,妄翱翔于天。
怀揣着希冀,而又可笑至极。
“可是国师交代我要看着您喝完。”侍女缩着脖子,用试探的眼光看着抚着金凤凰的年少君主。
侍女见她始终不应,目光转了几转后瞄向金凤凰,随口搭了句这金凤凰可真好看。
天渚抬头望了望她,眼神带着一丝悲伤。
“我很喜欢它,但也厌憎它。”她抬头,一眼望去却望不到天,只能看见繁复的丝绸帘与顶格。
侍女胆子大了些,走近了些许,好奇问道:“为何?”
“因为它很像我。”
一样的希冀着飞向高空,一样的被无形的手捉住,无处可逃。
“熙儿。”她回过头来,头上的饰链随着拂动。她伸出手搭在熙儿的肩上,温声道:“你陪了我这么久,你有想要或渴求的事物么?”
熙儿见状,连忙放下汤药,握着天渚温凉的手。
“当年是陛下将熙儿从混战中救出的,熙儿无以回报,只望陛下过得幸福。”她澄澈的双眼望着年轻的君主,像是在透过愈发浑浊的眼眸看向当年的那个有勇有谋的少女。“奴婢除此之外,再无所求。”
当年寒水宗内战时伤及了不少无辜之人,熙儿便是其中一个。
她本是住在寒水宗外围普通人家的子女,但那年战火一路烧到了蜀都外围,她们自然无可避免。原先寒水宗承诺的不会伤及无辜完完全全被她们后期的所作所为给打破,只得说幸好并未将事态发酵下去,达到一个不可挽回的后果。
熙儿的母亲在那年消散在漫天尘烟之中,周身像是被血泪冲洗过一般,又被飘落的红枫掩住,宛若一体。
天渚彼时恰好路过,一时心软,便趁乱牵着熙儿从那愈发猩红的红枫林中跑出,一刻也没敢耽误。
赤霄那时见她急急忙忙跑回来心慌地要死,结果看见天渚还捎上了个不知哪来的孩子回宗门,一时气急骂了一嘴。骂她自己瞎跑不懂保护自己,骂她不考虑后果。
好在熙儿没过多时便冷静了下来,将自己的身世说与赤霄听,这才没让赤霄赶她出去。
“我么?但我怕是不太适合做谁的希冀。”天渚望着她,握紧了些。
“陛下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您……”
“你们做甚?”
熙儿和天渚同时转过头去,望见了帘子外的般若面具。
面带般若面具的女子身着一袭暗沉的黑袍,背着手静立在帘子后。
饶是她带着面具,她们也能猜出赤霄下一句话就是问为什么不喝药。
气氛一下变得很尴尬,熙儿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