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响起了木圆的声音,说热水备好了。
程岁杪开门的时候,看到了跟在木圆身边的花穗,属实是有些急不可耐了,对他没一点儿好脸色。
木圆低声询问:“怎么样?”
程岁杪接过热水的时候,轻轻摇了摇头。
木圆懂了,也没有猜疑,但花穗被关在门外显然非常不乐意。
房门关上之后,程岁杪还听到了花穗跟木圆的争吵声。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六少爷怎么可能把我拒之门外,他才来几天,能有我了解六少爷?”
木圆叫了花穗的名字低声呵斥她:“注意你的身份。”
花穗不依不饶,显然是气到失去理智了,“一定是他看我不顺眼故意使绊子!”
……
花穗似乎被木圆拉走了,至此,门外的两人再说了什么程岁杪就听不到了。
他撇了撇嘴角,刚到陆府时,花穗看起来挺机灵的,最近这是怎么了?
她也不想想,自己跟她无冤无仇,为什么一定要给她使绊子?
而且程岁杪再怎么说也是刚来的新人,得是有多没脑子才能恃宠而骄假传主子的话只因为和她不对付想要惩戒她一下?
这些都不论,退一万步讲,自己跟她作对,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毕竟是这院子里的老人。
程岁杪有些心烦。
这跟他在渔浆巷畅想的生活不大一样。
程岁杪在来之前是想跟所有人打好关系的,当然让主子喜欢是头等大事,除此之外,他不希望与任何人结仇结怨,他不想掺和到任何复杂的事情里去,他希望自己可以永远做一个和善的局外人,等陆岌……之后,他求了自己的前程,离开陆府,去找家人。
现在的发展跟他当初的畅想相比已然有一点点失控了。
花穗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若别人没有侵害到她的利益,再一直捧着她,她会非常开心。任何事都能得过且过,算是一个普通的好人。
可只要她自己钻到牛角尖里面就很难出来。
就像现在,她虽然不理解为什么程岁杪讨厌自己,但一直以为是程岁杪看她不顺眼所以处处断她的后路,不让她接近陆岌。
但凡她稍微动动脑子,也该知道程岁杪哪儿有那么大的权利。
她过分自信了,认定了主子是喜欢她的,那么讨厌她的必定另有其人,更是直接把这个帽子扣在了程岁杪头上。
若放在以前,程岁杪一定会明面上按照陆岌的话去做,然后私下里想尽办法跟花穗和解,洗脱自己的嫌疑。
但现在,事情有些棘手,他不能这样做。
程岁杪知道了与陆岌有关的秘事,必然是谁也不能说,他忠于的主子仅陆岌一人,只能事事以他为先。
眼下陆岌不让他插手下毒的事,程岁杪也不知道这件事跟花穗有没有关系,如果陆岌疏远花穗并不是因为对她没意思,而跟下毒的事情有关呢?
自己做的任何事都可能会破坏陆岌的计划。
所以,程岁杪只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听陆岌的吩咐。
但这就导致了花穗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花穗与此事无关,且有朝一日有机会成为陆岌的枕边人……自己的日子不会好过。
……罢了,程岁杪安慰自己,若真有那个时候,再竭力挽回吧。
程岁杪把水盆放在一边,听着陆岌绵长的呼吸,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他站了片刻,陆岌动了,微微抬起头用那双沾了点儿水雾的眼睛看他。
程岁杪舌头差点儿打结,不怪花穗失了心智,天天面对这样一个人,这样一张脸,这样一双眼睛,确实很难把持得住。
“少……少爷,我帮你擦身。”
“唔。”
陆岌没动,偏着头又埋了下去。
程岁杪得令,轻轻掀开他背上的薄被。
本想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煎熬,但担心陆岌会疼,手下动作还是轻了些,费了些时间。
擦完后背,身前倒是不费时间,陆岌很配合。他似乎已经从施针的难捱里缓过来了,最后还自己换了衣服。
程岁杪更换了软榻上的东西,拿出去让小丫鬟们清洗,又看了眼炭火。
等他忙完回头,发现陆岌并没有在床上睡觉,而是拿了本书在看。
他想了想,若是花穗那边无计可施,自己还是努力顾好陆岌这头吧。
程岁杪站在陆岌身边不远处看着他,直到他看向自己,问:“怎么了?”
程岁杪仿若如梦初醒一般,眼神闪躲,最后还是上前一步,道:“少爷,今后我的药也分两次喝吧。”
陆岌似笑非笑地问他:“为何?”
程岁杪说:“少爷是想找个人跟自己一起喝药,那,我一天还少喝了一次,今后我也一天两次,陪着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