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殊面无表情地放下弓箭,他旁边的士兵才惊觉暗处已经有人不知不觉地到了这么近的地方。
他连忙急躁地多敲了几次钟鼓,顾不得原来的军纪,大圌军队进攻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雍景城。
雍景城守了这么多天的城也不是吃素的,城中迅速警戒了起来。
这次的攻城行动比以往都还要匆忙,但对方城墙上的投石器和弓箭手已经准备好了。
易殊冷眼看向城楼上的全副武装,语气平常地宣布:“全军出击。”能用的所有装备都在这里了,军营中没有留一个人,这是一场殊死搏斗。若是不能一举成功,那也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
话音刚落,众将士怒喝一声,按照事先的安排各自分散开来,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士气。当死亡摆在眼前,他们也就做到了无所畏惧。
巨石从城墙陨落,流矢乱飞,热油从城墙上泼了下来,被城楼上的人点燃,俨然成了一座火墙。
撞城门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地上尸骨被踩成肉泥,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萌生退意。
他们吼着“不成功便成仁”,然后一无所顾地冲身向前。
大圌的投石器和弓箭手也不甘落后,反正是最后一战,物资也不在吝啬,从城墙上掉下来的人顺着滑入火中,叫声响彻整个雍景城。
“大人!城破了!!”一个小士兵眼眶含泪,冲易殊道。
哭喊声,嚎叫声,烈烈寒风吹着火发出呼呼的低吟,都随着一声城门破了而变得鸦雀无声。
易殊恍惚地点了点头,马蹄踏过被血水染红的土地,略过碎成一团的残肢断臂,走进了久攻不下的雍景城。
打开城门只不过是第一步,里面仍然有不少西夏士兵。但是光是攻破城门这一项就已经足以让大圌士兵士气大增。
“大人,城内的百姓怎么办?”一个小士兵问道。
“杀了。”易殊道。
小士兵有一些愣住了,大圌对待战俘的策略一向比较仁慈,虽然他恨西夏人入骨,但也万万不敢违背大圌的军令。所以听到对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有些不可置信地道:“您说什么?”
“杀了,一个不留。”易殊垂下眼睫,俯视了一眼手中已经砍到卷曲的刀。
他“啧”了一声,把这把不能再使用的刀往前一甩,不知道砸到哪个倒霉的西夏士兵头上。
他从地上的一只断臂中捡起了另一把尚且锋利的刀。
小士兵突然感到恐惧,易殊却回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小士兵被这一眼扫到哆嗦,忙道:“大人有何吩咐?”
其实现场仍是一片混乱,但是刻意接近他的西夏士兵早就被大圌士兵拦下了。
易殊没什么情绪地吩咐道:“赏节及其亲眷留下来,愿意透露西夏军情的人也暂且留一条命。”
“是。”士兵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
麻木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个钝了就从地上随便捡起来换另一个。
反正地上东西多的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乏力地坐到一家原本应该是店铺的台阶上,擦着手上的血,但是由于他的衣物也已经被血浸透了,根本擦不干净。
他尝试了半天,最终放弃了。
雍景城变得好安静。
只有大圌的士兵到处跑动搜寻存活的西夏人的动静。
他躺了下来,这才闻到周围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实在是有些累了,他想休息一下。
但这时脚步声靠近了。
“大人,赏节一家已经被活捉了,透露出情报的西夏士兵问出情报后也已经被处理了。”
易殊撑起身子:“现在什么时辰了?”
“寅时三刻了。”
易殊点了点头,其实也就三个时辰。
雍景城比他们更算是强弩之弓。
其实若是强攻也不过如此,若是早一点攻城会不会……
会不会孙福就不用死……
但是没有城防图也不一定有这么容易攻下来,现在再说什么也是徒劳。
“带我过去。”易殊用手中的刀撑着站了起来。
士兵看着易殊道:“我们已经控制住了他们,不会让他们有机会自杀的。大人可以休息一会,等天明了再去也来得及。”
易殊摇了摇头,他等不了那么久,他根本不敢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