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巧舌如簧,再编几个借口不过是信手拈来。
可是,何必呢?
殿下坦诚至此,早已清楚他的所作所为,再过多搪塞过去,只是自欺欺人令人生厌。
他从未想过会告诉殿下查案的进度,但是已经没有瞒下去的地步了,他想让殿下知道,这一次他也坦荡。
于是他听见自己说:“和庆州将士关系稍有和缓,窥探到了几分往事。只是当年几方势力错综复杂,故人已去,荆棘载途,但略有眉目……”
如此说来,便是尚无归期。但闻言李自安也并未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点点头道:“无妨。我等待君归。”他也早已料到易殊没那么快回京,只是还是想亲口问问。
“嗯,”易殊将手按在毯子上,望着殿下的侧颜,随口问道:“殿下为何选择今日到达庆州?”
固然按照追云的说法,是因为殿下为了处理太后吩咐的事情,需要与各个官员交接处理,只能腾出这几天的空闲。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念头驱使着他问出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也很莫名其妙,李自安也侧过头思索了半晌。前几日处理公务太晚,他自己也有些糊涂:“当时算了一下日子,今日恰好是……”
“三月二十九。”易殊不假思索。
“是了,”李自安也想起来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倾之的生辰是四月二十九,据此还有一个月。但是三月二十九,我隐隐感觉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所以我特意腾出这几天的空,是什么日子来着……”
易殊呼吸一滞,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转过头双眼紧紧地盯着李自安的脸:“什么很重要的日子?”
隐隐感觉自家倾之状态有些奇怪,李自安垂眸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好像……暂时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吧。”不知为何易殊竟然有些释然,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也平缓了下来,或许只是个偶然。
李自安点了点头,该想起来的时候,总会想起来的。
不过既然提及了倾之的生辰,他倒是想起来还有正事:“对了,因为当时不知道倾之什么时候回来,便提前将你的生辰礼物带来了。若是当天倾之还没有回来,那便在当天打开吧。”幸好他提前带来了,看倾之的状态,估计那时他还在庆州呢。
李自安拿出来一个包得很严实小布包,层层叠叠上好的云锦包着,看不出来是什么。
易殊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然后当着李自安的面认真地将其放好:“便多谢殿下了。”
李自安又像想起了什么,双手略微迟疑了一下,又从怀中递过来一包什么东西。
言简意赅地道:“这个……不是生辰礼物。”
不是生辰礼物?那是什么?易殊虽然眼中闪烁着疑惑,但也听话地接了过去。
东西放在他手中的一瞬间,他脑子里一下就有了答案。
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那这个现在能打开吗?”
倒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李自安纵容地点了点头。
层层叠叠的油纸被一张一张掀开,露出里面一颗颗珠圆玉润的小蜜饯,色泽清亮,果香侵人。
果然是这样。
易殊眉眼舒展开来,浅浅地笑了。
他将其轻轻放在身侧,长舒一口气,然后躺下身来,颇为悠闲地望着天空,问道:“殿下还记得荧惑是哪一颗吗?”
从来对答如流的太子殿下一下子被问住了,方才他以为就是两人只是随便看看星宿消磨一下长夜漫漫,没想到自家侍读居然真的会考察,只能支支吾吾地道:“……忘了。”
天上的星星实在是太多了,如何记得住?
下一刻手上传来暖意,是倾之将手搭在他手上。李自安错愕地偏过头。
易殊倒是没觉得不妥,他握住自家殿下的手腕,然后遥遥往天上一指。
李自安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极力忽略自己手腕处的暖意,跟着自家倾之去分辨那一颗星宿。
荧惑向来是不祥的预兆,所以钦天监每一天都会额外观测它。
就在这时,李自安突然想起来了,他道:“倾之,我想起来为什么当时觉得三月二十九是个特殊的日子了。”
易殊心脏猛地漏了一拍,他收了手,面不改色地坐了起来,漆黑的瞳仁望向李自安,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