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今日给太后甩了好大的脸色。”追云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地开始了,丝毫不觉得这种话题敏感。
但是易殊确实很好奇:“为何?”殿下一向有分寸,即使太后给殿下下药这件事确实很过分。
追云翻了一个白眼,道:“你看你们这些人,读书读太多了就傻了吧。这都不知道,殿下不是有个心悦的——”突然反应过来的人惊恐地望向易殊,“天呐,我不会说漏嘴了吧?易侍读你知道殿下有喜欢的人吗?”
易殊面色一滞,不知道该说自己知不知道,凌磨两可地眨了眨眼睛。
追云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你知道就好,我还以为我说漏嘴了……不过殿下不是说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吗?”
……
“不管那么多了,”追云继续道,“太后做出这种事,殿下这么好的人,肯定不想人家姑娘误会啊,所以今日醒来的时候,脸色挺不好的。于是今天请安宁可在皇上病床前侍奉了半天,也没去太后宫里,太后邀请殿下用膳也被一口回绝了。”
毕竟是从小被太后养大的,做成这样对守礼的殿下来说估计也已经下了很大功夫。
不过,易殊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轻蹙着眉头道:“等等……姑娘……?”
追云讲起这个来了兴致:“易侍读知道是哪家姑娘吗?殿下常年在启明宫中,也没怎么出去走动,你说他能注意到哪家的姑娘呢?莫非是宫内的?看殿下的样子,应当是能常常看见的,莫非……殿下在金屋藏娇?”
好不容易顺下去的热茶差点被一口喷出来,易殊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把滔滔不绝的追云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呼吸通畅,易殊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委婉地送客了:“今晚月色真美,好像到了我入寝的时辰了,追侍卫请回吧。”
听话的追云终于识趣地离开了,然后走在路上抬头道:“今晚浓雾哪来的月亮,我就说读书读太多会傻吧!”
追云回去以后,一连好几天殿下也没再派人过来陪易殊解闷,不知是何原因。
不过易殊更乐得清闲,身子总归好了很多,他又翻出一卷幼时喜欢的闲书来看,却听见窗棂边有异动。
琼瑶宫可不是当初的溪园,这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所以易殊很平静地走到窗边,开门见山地问到:“谁?”
在窗棂边徘徊的声音停了,一个清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隔着窗户,声音有些失真,但是一听就能听出来是谁。
易殊垂下眼眸,他还没想好怎么样面对殿下。但是现在对方就和他隔了一个窗户,也总不能扭头就当没听见,轻叹一口气,他开口问道:“殿下怎么在此?”
不走正门走窗户,真是让人摸不清头脑。
李自安声音平稳:“倾之说怕病气过给我,我想还是不来见你了。”明明双方都知道这是借口,却还是心照不宣地没有捅破。
察觉到易殊的沉默,李自安勉强勾起嘴角,让语气不流露出失落,问道:“身体好些了吗?”
屋内的人答道:“还是没痊愈,殿下身体金贵,还是别被我传染了。”
李自安淡然一笑,语气依旧温和道:“原是不想打扰倾之的,只是事出匆忙,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你服了药,早晨可能醒不来,我怕不能亲自与你辞别。”
“殿下要去哪儿?”易殊下意识追问。
李自安安抚性地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琼州那边有些官员被百姓联合上书,那一带隶属于我的管理范围,父皇叫我亲自去看看。”
这倒是为殿下积攒民心的好机会,对殿下来说有利无弊,易殊点了点头道:“琼州路程遥远,殿下要多保重。”
李自安便笑道:“那倾之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搅了。”
易殊看窗边身影晃动了一下,又好像想起来什么折返回来,从怀里摸出来一包什么东西放在窗棂:“这是给倾之的。”
易殊隔着纸窗望着那个身影嗯了一声。
然后窗外人又小心翼翼地开口了:“前几日及冠有些贪杯,不胜酒力,不知是否酒后失言。”
易殊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开口说话。
外面的人像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又转化为一声叹息,轻声道:“倾之,等我回来。”
易殊垂着头,良久,轻声道了一声好。
听到了回答,那个身影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
等到人快看不见了,易殊才缓缓打开了窗棂,望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这才将目光转向窗棂上的一包用油纸贴心包好的东西,按理说伤风的人鼻子应当不怎么灵,但易殊还是闻到上面染着殿下身上惯会有的淡淡檀香。
他伸出有些冰冷的手指一层一层将纸剥开,露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包蜜饯,卖相不算好看。
拈起一颗放进口中,又酸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