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动的纯白色衣摆脩然停下,李自安偏过头来,露出不解的目光。
易殊走上前去,明礼堂还有其他几个人,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殿下的弓放在试炼场太久了。”
太久?教射艺是禁军的统领庞将军,练习射术都是在试炼场,为了方便,所有人的弓也都放在试炼场,放的时间都是一样的,为何偏偏自己的久?莫非有人做什么手脚?明日就是庞将军考察射术的时候了,虽然一次考察并不重要,但是……
“春社日要到了,射礼的人选还没定下来吧。”平静的声音与李自安的思绪不谋而合。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射箭除了战争,狩猎之外,还是祭祀的一部分,更何况大圌善箭,所以射箭更是举足轻重的一件事。射箭在重要场合已经成为礼的一种行为规范,射礼尤为重要。每次射礼的人选总是需要层层选拔,不仅要身份地位是正统子弟,射术也需要尤为精进。
李自安的射艺已经可以成为礼射的人了,并且作为太子,这次春社日的射礼几乎大家都笃定是他了。这种重要的祭祀活动是体现皇家风范的机会,让百姓得以安心,万万不可出差错。
一次射术考察是不重要,但是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水准过低,很有可能失去礼射的机会。这么重要的祭祀活动,能提升在百姓中的声望,有的是人做好了万全准备,光是明礼堂射术出众就有薛家长子和李禛等人,身份地位也够得上。
对于射箭的行家来说,他们每个人对自己的弓都有依赖性,即使是技术娴熟的人用别人的弓可能也达不到平时三分之一的水准。而要想李自安考察出错又不惹人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调坏他的弓。
看到李自安若有所思的目光,易殊点到为止:“那在下先告退。”
太子殿下一直聪颖过人,想必已经听懂了暗示,易殊平静地往回走。
他也只是夜间无事,恰好走到试炼场,恍然看见那边黑暗中有人影闪过,等他追过去时,只隐隐感觉太子弓箭的位置与白日相比稍有不同。作为侍读,他本来也该提醒太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拖到了现在。
身后传来轻语:“多谢。”
语气平静,却很真挚。
易殊没有再回头,径直走回了桌案旁,李祐和王延邑还在那里等他。
一看到易殊回来,李祐就停止了对王延邑的撒气,安安分分地坐着。
易殊失笑道:“公主今天特意来有什么事情吗?”
今日刚一看到昭宁,就见她鬼鬼祟祟地往桌案里塞了什么东西,结果一下子被王延邑打岔,闹了好一阵子,又想起弓箭的事情提醒太子,倒是差点忘了问李祐有什么事情。
闻言,李祐一副突然想起的模样,眨着大大的眼睛,欣喜地道:“啊!差点忘了。”
她伸出原本端正放在膝上的小手,伸进桌洞里摸索一番,然后像是找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说:“易殊哥哥闭眼。”
不知道小孩子又在玩什么游戏,易殊只好拿过一方圆凳,坐在李祐对面,闭上了眼睛。
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铛铛铛!睁眼吧~”随着李祐欢快的声音,易殊缓慢地睁开了眼,他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看向了李祐如同献宝一样递上来的漆盒。
漆盒通体肥厚,黝黑发亮,大气华美,想必原本是用来盛极贵的东西,但重点不是漆盒,是漆盒里面现在的远远比不上漆盒价值的东西。
是一方普通的油烟墨条,不过比易殊现在用的松烟墨条要好一些。
李祐开心地笑着说:“怎么样?上次看到易殊哥哥的墨条都碎成两截,这是我特意花重金买的,二两银子呢。”
二两?这个油烟墨条最多二百文,这翻了十倍。
连王延邑这个不爱读书的都看得出这个墨条的价格,他绷不住笑着说:“二两?你托哪个奸商买的?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
李祐皱着眉,不满地说:“你懂什么,你又不识货。这是我特意托哥哥买的。”
原来是李禛。那就情有可原了,李禛当然是懂行的,他的才学也很出众。估计是料到自家妹妹的东西是买给易殊的,所以随便糊弄过去。
易殊轻轻笑着说:“多谢昭宁公主,我很喜欢。”
李祐的细心可爱已经足够让人感动,在友谊面前,东西的价值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真是羡慕李禛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