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慌,言尘抬腿直朝闻澈腹部踢去,但闻澈反应也很快,一只手及时握住言尘脚腕。
言尘一愣。
踝骨上落下一个咬痕,很红,就像闻澈专门给他打下的烙印。
言尘收起腿,缓了一口气,道:“如果现在停手,我权当今晚没有任何事发生。”
“忘了?怎么忘?”闻澈笑了一声,一只手不轻不重地叩击在言尘手腕上,因为喝酒,声音显得更加浓烈,道:“师兄难道不知道吗?做过的事不会像风无形吹过,也不会像雪遇光融化,它会永远留在你心中,选不选择遗忘在于自己,要不要记得也取决于你,你确实可以假装今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你选择遗忘,它也会成为你心中最深处的一道痕迹。”
“所以你铁定心不起开?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哥。”言尘被压的死死的。
闻澈眉心一折,道:“不是亲的。”
言尘道:“胜似亲的。”
闻澈想了想,道:要不我叫你一声哥哥,你让我上一次?”
言尘肺快炸了。
偏偏闻澈不知死活,像只小狗狗似地使劲往他身上蹭,道:“师兄,你现在好像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主动和我滚床单,要么被动和我滚床单。”
言尘偏开头,半张脸埋在被褥里。
闻澈捏住言尘垂落枕边的一缕乌发,放在指尖缠绕一圈随后轻轻别在他耳后,露出一张俊美无暇的脸,他弯下腰,轻轻吻在言尘唇上。
那触感甚是温柔,缠绵,好像进入一处温柔乡,身上有一条毒蛇般的手四处游走,如同清风拂过山岗,飞雪落入尘间,酥痒难耐。
又宛若炙热的夏天下了一场琉璃般的小雨,洗去全部燥热、不安,言尘在这样的触碰中逐渐放松,不自觉发出淡淡的声音,婉转动听,像吟唱一首歌曲,在深沉的黑夜中更显悦耳。
面对言尘的配合,闻澈突然一愣,明明该开心,可是他开心不起来。
心中好像缺了一个口子,闻澈趴在言尘肩膀上,眉眼低垂,隔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半分委屈半分无奈:“言尘,其实我很……喜欢你,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了,我也知道你对我好,会安慰我,会保护我,也会顺从我,但我能感受到,你只是对我好,但你不爱我。”
言尘睫毛颤了颤,想否决,却怎么都开不了口,侧头时,目光瞥见紧箍在手腕上的捆仙锁,他不想回答方才的问题,索性转移话题:“先帮我解开。”
闻澈肘窝支撑在言尘身上,拖着下巴看他,道:“你会跑吗?”
言尘道:“不会。”
这次,闻澈信他,二话不说就帮他解开。
那条捆仙锁,被扔在桌子上。
言尘手腕被勒的通红,乍一看,像漫山遍野开的一朵红玫瑰,闻澈眼中流露心疼,凑上去亲两口。
闻澈起身时,言尘透过领口,扫到了闻澈心脏。
他心脏周围有好几道疤痕,一处处,一道道,有些已经淡了,有些触目惊心,最醒目的是当胸的剑伤,很长很长,已经结痂了。
言尘呼吸窒息,一时喘不过气,他并不知那些杂七杂八的伤口事怎么来的,如果问闻澈闻澈自然也不记得,只会开玩笑告诉他,估计是上一辈子惹了情债,被砍的吧!
但是言尘知道最深的一处是因为他,狰狞可怖,言尘心中也有一道疤,那条疤是闻澈,数年无法释怀。
心中很疼,很难过。
如果闻澈知道一切,会怪我吗?会恨我吗?言尘不能问,也不敢问。
他没办法趁闻澈忘记一切时和他在一起,更怕闻澈有一天知道真相会后悔,他想让闻澈去接受全部的他,而不是在被欺骗的情况下接受一份不完全的感情。
仿佛回到多年前,周围是刺破穹庐的血腥味,无数的冤魂从地底涌出,呐喊声,哀嚎声,混杂着庆祝的欢呼声,雀跃声。
“魔神死了,殿下杀的。”
山体崩塌,河水变红,死尸一具又一具,沉浮在湖泊中、丛林中。
三十六宫坠入黑暗。
灵魂似乎被一点一点碾碎,言尘脸色苍白,浑身发冷,手指不知觉地掐进掌心,试图减少疼痛。
可是,他还是无法忘记那一天。
那一天,早已成为言尘无法泯灭的回忆,无人提及,却痛之入骨。
闻澈看着言尘,他能感受到言尘浑身颤抖,虽然不知道来源,但长久的相处让他立刻明白这是害怕,是从心底散发的恐惧,忙将手探在言尘额头上,问:“你怎么了?”
言尘看着他,顿了片刻,反问:“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闻澈一愣,道:“温柔,沉稳,勇敢,强大,孤傲,全都喜欢。”
言尘道:“你所了解的我并非全部的我,如果你喜欢的是如今的我,那将来你也会因为了解并非真实的我而抛弃我。”
闻澈忙打断:“不会的,喜欢你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这一点无法改变,我会永远陪你,保护你,喜欢你,爱你,我是撒过很多谎,但你相信我,我这次没有骗你。”
他凝视着言尘,眸中似火,炙热明亮,又似乎带着承诺般坚定,道:“如果你觉得我不了解你,那我可以尝试了解全部的你,只要你说,我都信你。”
言尘回视他:“你的执拗、真诚,令我担心,也令我害怕。”
闻澈不解:“何解?”
“没什么,”言尘看着他,脑子里不断思索着措辞,说:“我只是觉得喜欢一个人,也未必能一直在一起,这是人类的无奈,或许,你一辈子也不会懂,我也不希望你懂。”
闻澈蹙了蹙眉,不太理解他的话。
“我累了,先睡吧。”言尘不作解释,翻过身去,脸沉在黑暗中。
恍惚间想起,在神界,有一条河,叫忘川,有一条桥,叫奈何。
喝了忘川水,走了奈何桥,就会彻底遗忘我。
很多时候,忘记才是解脱,记得的那个人,才最痛苦。
言尘最庆幸的是,闻澈忘了。
言尘最后悔的是,让闻澈忘了。
正当他心中百感交错时,身侧的闻澈又贴过来,炙热的呼吸落在他脖颈,迷迷糊糊道:“哥…… ,我难受。”
言尘头脑一僵,回头时,才发现闻澈额头浸润一层薄汗,脸色泛红,呼吸更是紊乱。
终于明白,闻澈为何要给自己喝合欢水。
无论愿不愿意,言尘都得帮他。
窗外,漆黑一片,不知不觉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秋雨缠绵,打在砖瓦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室内温热却愈发激烈,床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闻澈死死咬住嘴唇,口水汗水糊满一脸,待他睡着后,言尘才抱他去沐浴、更衣,换被褥。
雨下的越来越大,风呼呼刮着。
闻澈体寒,从小特别怕冷,平时里就喜欢把手贴在言尘肚子上取暖,睡觉更是喜欢挤在言尘臂弯中,脚往言尘腿上蹭,双臂死死揽住他的腰,整个人就像挂件。
言尘右手撑头,隔着黑暗,看了他一会儿,很乏,却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天将破晓,才昏昏沉沉睡去。
翌日,大雨连绵,雷鸣电闪,斜飞的雨珠打在窗柩上,震耳欲聋。
窗户紧紧关闭,屋内很黑,置身其中,只感觉天昏地暗。
言尘失魂般坐在凳子上,手中捏着一个小匣子,大脑一片空白。
屋内煞是安静。
闻澈已经走了,或许是无法面对他,又或许是无法面对自己。
两人都需要冷静。
可是,走之前,好歹留一封信告诉他。
然而,什么都没有。
言尘极其轻地叹了口气 ,眼前有一扇铜镜,他望着自己脖颈,青紫色痕迹如此醒目。
缓了缓,言才打开匣子,从里面掏出一点胭脂水粉盖住那些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