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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抬眼,朱色的眸子中间兽类一般的竖瞳,冷冷地看着沈令,“你与白玉京是什么关系。”
封灵针是塑月的秘术,而能破的,东陆之上除了龙楼,只有白玉京的秘术。
“我前世最后的五十年,寄居玉京,长夜寂寥,学了不少东西,玉京秘术自然也有涉猎。”
“你有两个。”蓬莱君笔直看他,本就狭长的竖瞳越发纤细。
“……君上明察。”沈令并不否认,越发恭敬。
“……如此扭曲的魂魄,活到现在倒也少见。”
“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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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凝滞了一下,蓬莱君极其少见地略略加重了语气。
“我没夸你。”
沈令从容恭敬一颔首,“在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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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君决定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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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顿了顿,复又恭敬地道:“反而是君上,离京到了北齐……不怕丰源京出什么纰漏么?”
蓬莱君高深莫测地看他一眼,什么表情都没有地说道:“我又不会死。”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但沈令却一下就明白了。
蓬莱君复又垂下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要秦王殿下一生安泰。”
“他不会喜欢你。”
听了蓬莱君这句,沈令忽然笑了。
他这回是真心实意如释重负的笑,温柔又纯真,如同月光落到白皑皑的雪地上,开出了月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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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对蓬莱君说,那不是太好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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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在山南关下的军营中重生而来的时候,思考了很久该怎么做。
然后沈令笑了一下,他垂下那对漆黑的眸子,柔声说,有那么一瞬间,我真心实意的,想要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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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在军营中,沈令想,这一次远远看着他、保护他就好,让他这一世贤妻娇子,安康如意——不过这都是痴心妄想罢了。
在军营内沈令一派平静,所有诸事安排的有条不紊,觉得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即便看到叶骁也能做到自持。
但在他见到叶骁的一瞬——不是雪发朱瞳,淡漠绝情,对他说死生不复相见的叶骁,而是会说会笑、会嗔会恼、黑发灰瞳、鲜活的叶骁,那些他以为的自持瞬间灰飞烟灭。
只想靠近他、碰触他、听他的声音、看他的脸。
——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他的理智叫嚣着不要靠近叶骁!远离他!沈令,你只会让他不幸!
但他全部置若罔闻——在战场上看到叶骁的那一刹那,他只想到他身边去。
那是理智完全不能控制,在长达五十年的枯寂岁月里,累积到足以让人疯狂与扭曲的思慕。
他那些之前拿来说服自己的冠冕堂皇的理由,在如潮水一般疯狂涌出的思念面前被冲得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他在帅旗下持枪而立,遥遥看着远处叶骁披伤浴血,脑海中闪过一个疯狂念头——他想杀了叶骁。
杀人对他来说太简单了,只用他那柄常用的横刀,刀锋一倒,轻轻沿着喉咙一推,气管与颈椎全断,人死的毫无苦楚——只要这一刀,从此之后,世间所有艰难苦楚便再与叶骁没有关系了。
他可以不用与他相识、不必受之后种种人间至苦。
叶骁的人生可以在二十七岁这样的盛年戛然而止。
他依旧是兄姐娇溺的塑月秦王、有一个视他如珍如宝的阿父、有一个他疼爱关照的外甥女、与他青梅竹马、宛如手足一般的朋友们……
现在杀了他,一切就都会结束在叶骁还幸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