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摇头,他看向通向地下室的楼道,表情不多的脸上还是让人看出了不情愿。他再次捉住闻朝的双手,似乎只要锁住他,自己就不会被制约。他疑惑了一瞬,突然想起不久前黑暗中的场景。只要锁住——就不会被制约吗?
此时的闻朝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会一脚蹬过去。
不过他现在也是这样做的。他靠在椅背上,呈现一个非常放松的姿态,这样更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证明。他的脚则是抵在男人的胸口,他用一种命令性质的口吻对男人说道:“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男人低头看向胸口,又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人,他的手掌微动,攥住了脚腕。这种感觉令他惊奇,肉贴着肉的感觉是不同的,他的脚掌落在胸口和抓住他的脚腕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察觉到对方脸色变化的那一刻他更加肯定了刚刚冒出的那个奇妙念头——只要抓紧他,就不会被制约。
哪里都可以。
闻朝刚想挣脱,赵知返却在他挣脱前松开了手,给了他一个眼神,就头也不回地回地下室了。
闻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解,刚才他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怎么有一种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意味。
等整个房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颓然地松弛下来。他把自己缩在扶手椅上,眼神飘忽不定。那间地下室仿佛有了魔力,吸引着他的视线,他看着那个方向,想起了很多事。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任疲惫的躯体拖着自己倒在床上。
不出所料,他又梦见了那些被埋葬在阴冷坟墓中回忆。不去在意不是真的不会在意,不去回忆也不是真的全都忘记。
有些刻在基因里的东西会在某一刻突然跳出来彰显它强烈的存在感。
他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生,整个人像是被浸在水里,马上就要被淹死。他睡觉一向很浅,但是这次却陷入了深眠,就像是梦中的那潭水久久不能流动,滋生了腐朽的灵魂,将他拖入水底。那一刹,他突然升起一种“就让他淹死在梦里也好”的想念头。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便被一阵冰凉给驱散了。
后背不知靠到了哪里,即使是在梦里,他也半是清明半是糊涂地想道,挡住后背,他就不漏风了。尽管身后贴着的是凉的彻骨的冰山。
人是趋暖的动物,但他却违抗了天性趋向身后的那片凉。
清晨他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起初,闻朝还只是闭着眼睛挺尸,突然,他觉得这种味道非常熟悉,越闻越熟悉,一道白光闪过,他瞬间回忆起香味的来源,猛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站在身前的人,他的心里有一瞬涌上过这样的念头“他不会一叉子捅死自己吧”。不过对方手上并没有拿任何东西。
当他走进来的时候,闻朝还惊奇地发现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围裙。
闻朝突然顿住了,“你——”
他还没问出口,敲门声打断了他。龄戚躲在门后用力的敲了敲门,对他们喊道:“还没醒呢?战况挺激烈的?提前说好了啊,搞家政服务是一码,搞子孙收尸服务是另一码,后者也不是不行,得加钱。”
“你在说什么?”闻朝从房间里走出,就跟斜着眼睛往里瞄的龄戚撞了个正着。
龄戚尴尬地咳了咳,“没什么,吃饭吧。”
等他走到桌前,才发现这些菜还……挺眼熟的呵。龄戚乐此不疲地跟他介绍,“哎呀,你可真是找了个不错的男人啊,简直是出得厅堂下得厨房,都不用我教,他拎着锅铲愣了一会神,就跟厨神附体似的做出了一桌……”龄戚心想,这下有人接班了,她终于退休在望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既然都是一家人了,总不能喂来喂去地叫吧?”龄戚刚问完这句话,就发觉一阵沉默。
赵知返看了一眼闻朝,似乎在指责他还没有告诉自己的名字。闻朝则是平静地喝下半碗粥,他才淡然地说道:“叫多多。”
龄戚骇然,心想,我靠,还是你们会玩。“……那啥,你真的叫得出口吗?”她打量了一下赵知返,“反正我是叫不出口。”说完她惭愧地闷了一碗海鲜粥。
感慨于对方的厨艺,龄戚心底那点小小惭愧又悄悄升起来,她小声对闻朝说:“这位不会是你拐来的吧,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你欺骗良家妇男啊你?”她对赵知返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然后转头继续对闻朝说:“就算你们私下里玩的再花,明面上也要保持住衣冠禽兽的人设啊!”
闻朝撂下碗筷,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微笑。龄戚本以为他要说个大的,比如实际上这个新的男仿生人是他买来暖床的。在线吃瓜还挺高兴的,没想到的是,他只说了两个字,“滚蛋”。
闻朝离桌后,赵知返也亦步亦趋地跟上。
他头也不回地问:“谁准你穿我的衣服?”后面没有动静传来,他回头一看,竟然发现赵知返正在脱。
“这可不得了啊,青天白日的,白日宣淫啊。”龄戚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
“不打扰了,提前下班,多谢多哥了!”龄戚折中挑了个称呼,高高兴兴下班去了,留下了尴尬的两人在原地。
好吧,实际上尴尬的也许只有一个人。
闻朝叹了一口气,对他说:“我是骗你的。你还是不要叫这个名字了。那是我的小狗的名字。”
“你只有那一条狗?”
闻朝顿了一下,看了他一眼。“其实也不是。它死了,后来我又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也叫这个名字。”
“那你养了几个我?”
他去捕捉对方的眼睛,可是他发现赵知返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他有些看不透他了。只有那颗痣赤|裸裸地袒露在他眼底,给他镀上了一层悲伤的错觉。
“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