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张成柏本能地想反驳,不过被陈小娜抬手打断了。
“我说了,这不是我们在求你。而你,马上就要求我们了。”陈小娜神色坦然,没有丝毫破绽,一时之间竟让张成柏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一个警员送来一纸调令。
张成柏看着陈小娜手上的东西,眼神中已然有些不太明显的慌乱。
“唉,虽然只是走个形式而已,但没办法,有些人就是不肯配合。”她耸耸肩,仿佛这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既然不配合,那留着他又有什么用,蹭吃蹭喝吗。送走吧送走吧。”
说完,她还朝张成柏投出一个欠揍的笑容,“哈哈,别误会,我说的这个送走,当然不是你最不待见的那种送走,虽然你看上去挺想让人这么干的,但毕竟目前我们还是正规的。”
陈小娜挥手一展,将传讯令展示在张成柏面前,随后状似自言自语道:“本想着在移交程序下来的这几天内能问出什么呢,但可惜碰到了嘴硬的主。”
她摇摇头,颇有一丝“怒其不争”的意味,仿佛她对面坐的不是一个年逾半百的犯罪老匹夫,而是一个算不清一加一等于二的小学生。
“这传讯令要下来可得等好几天呢。但既然你这么没用,我们队长也不想留你,他可是不眠不休地去第二州州局给你搞这张传讯令,真的,他很少这么积极的。没想到这次为了你竟然这么忙碌,天啊,我们真的是被他这种无所畏惧、勇毅前进的精神深深地打动了。”看着对面的脸色越差,陈小娜说的越来劲,她比划出一根手指,“多说一周,你就能去州局那边蹲大牢了。你应该高兴啊,因为那边大牢的环境更好,蹲过的人都这么说。”
陈小娜看着张成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连忙打断道:“哎,停,先别说。这么晚了,我们的审讯到此结束了,有事的话改天摇铃叫号。当然了,要是交接的那天叫更好,这样就用不着我们加班加点了,只不过要辛苦州警局的同事们了。”
她跟着贺临川的身后走出审讯室,临走前还不忘嬉皮笑脸地对张成柏表示“友善”,“对了,好好休息哦,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不好好休息的话容易三高。”
说完,她就贴心地叫人把灯开到最亮。毕竟夜深了,或许老头需要一些温暖的光进行光合作用吧。
审讯室外,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陈小娜走出来,收起了脸上的嬉笑,看上去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因为刚才审讯的结果不如人意。
她撂下假的“调令”在桌上,几人看着她拿一个假的传讯令说的那么欢,不禁嘴角一抽。
陈小娜神色凝重地说:“张成柏还真是难搞,嘴里没几句实话。”
说完这些,她唰地转头看向陈逍鱼和贺临川,他们刚走进办公室就和一脸恼怒的陈小娜打了个照面。
“嚯,这是包公附体了,脸这么黑,跟个小泥人似的。”陈逍鱼不知死活地打趣道,丝毫不知道暴风雨前的宁静为何物。
要是搁在平时,陈小娜早就回怼了。但此时她并未理会,而是开诚布公地说:“李绍来找张成柏这件事的背后必然还存在更大的阴谋。”
这一点他们都有目共睹。就连张成柏这样的老油条都避之不及的事端,必然存在更大的漩涡——他们在审讯前的短会上讨论出张成柏的另有用意。张成柏此次被捕虽然看上去是因为和贺临川有仇怨进而袭/警,但是真相显然没有这么简单。这老东西分明是借着袭/警的由头来牢里避风头。
那么就要谈到他避风头的原因了,直接原因应该就是李绍和他背后的那位“老板”。恐怕张成柏若不因为被捕,就要被派去执行某些更危险的任务了。
可是目前他们对背后的“老板”没有任何头绪。在审讯之初,他们突兀地提出徐良语进行试探,徐良语和王开诚的关系实际上少有人知。可张成柏的反应只能说明他对王开诚的了解还是比较充分的,其他的并不能说明什么。但随着后期,张成柏似乎对王开诚倒台这件事乐于见成,可矛盾的是,他又默认他自己和王开诚是站在同一方的,认为“王开诚倒台自己也没得跑”是必然的。这就有问题了,要么是他和王开诚处于“貌合神离”的合作关系,要么就是他在故意误导警方,把王开诚是“老板”这种情况上引。不过不论是哪一种,他们都不太认同王开诚就是李绍背后的那个“老板”。说王开诚是靠山之一可以,但是他们觉得,这背后肯定还有其他人。
“虽然调令是假的,但张成柏不想走倒是真的。”毕竟相比调查局,以王开诚的身份,把手伸到州局里就方便多了。届时张成柏落到王开诚的手中,无论是“合作未遂”的关系,还是“貌合神离”的关系,恐怕都不会好过。他又怎么想会被移交呢。
“贺临川,建议你将张成柏的旧事说出来。如果不说也没关系,我们早晚会查到的,虽然会耗费一些时间。”陈小娜冷冷地说。这不是他们八卦,而是他们需要和张成柏对谈的底牌。其实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同事吞吞吐吐,有所隐瞒的情况。
“我想我倒是没问题。但是,你确定其他人一定没问题吗?”贺临川脸上依旧是冷静淡漠。
“你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有什么不能说的呀?”陈逍鱼问道。心里还吐槽着,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肯定不会得胆结石,就算得了胆结石也能被这副性子给磨成咖啡豆。
陈小娜看了陈逍鱼几眼,又联想到刚才的张成柏的表现,心中莫名升起一阵忐然。
不得不说,她的第六感是准的。
贺临川面无表情地将往事揭露。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抱着很大的预期,认为那一定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件,毕竟贺临川这人就长了一张会经历那种不同寻常事件的脸。出乎意料的是,他就在这样一个濒近凌晨的寻常的夜里,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地方将这件不寻常的事情讲了出来。
他的语气非常平淡,仿佛谈论的事情和自己无关。
那是将近十八年前,贺临川十岁左右。
当时的他正处于年少好动期,整日恨不得将天捅个窟窿,他奶奶的别墅虽然大,但也关不住他。他总会趁机溜出去玩,还以甩掉贺兰留给他的保镖为乐。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结识了年轻的独眼张。那时的张成柏还没有瞎掉一只眼,在一个市场大院里卖玩具,挂了一整墙的毛绒娃娃。
不过虽然张成柏的主业是卖娃娃,但背地里的副业就是搞导航和定位技术的。听上去挺奇特的吧,没错,当时的张成柏就是这种里外反差极大的、被常人称为“怪胎”的人,但也是个有趣的人。没混/黑的张成柏显然还是个穷鬼,家里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也有存折,但可惜的是存折没存款。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位年轻的高材生,哦不对,是穷高材生就让道/上的一头目给看上了,于是就从根正苗红彻底走歪了。
而张成柏与贺临川的结识,就在他“将歪未歪”的那个阶段。
贺临川让张成柏给自己隐瞒修改定位——要知道,他的那个定位是有专用的卫星实时监控,想要越过贺兰的权限篡改可不是个小问题。就这样,他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去四处玩闹了。
其实到这里也没什么,要是写本小说,到这里不过是轻狂的少年和穷大学生成了忘年交而已。但是坏就坏在这个时机,张成柏涉/黑/了。
他/杀/人了。
还是当着贺临川的面/杀/的。
杀/完了人后又/碎/尸。
藏在一个娃娃里。
而这个娃娃是张成柏送给他的。
透过娃娃的眼睛,还有流着血的眼睛注视着他,无声地诉说他们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