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人在苏家会面,并在梁国大长公主的见证下交换信物。
由此,两家正式结为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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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公主府里一共养了二十多位女孩子,经过重重选拔,只有两位女孩脱颖而出,一位姓郑,名芝芝,一位姓连,名竹茹。
这两个女孩子是以给宫里输送乐工和歌伎名义进宫的。
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因此只凭梁国公主一人就能办妥。
但令柔是以太妃养女的身份进宫,将后要与众嫔妃一起生活在掖庭的。
掖庭是天子和太后等一众贵人所居之处,人员进出往来都卡的十分严苛。
而大、小张氏位份都偏低,梁国公主本人也势微,为了让令柔顺利进宫,三人不得已求助更有权势的人物。
倘若去求刘太后,就冲她对皇帝的掌控欲,十有八九不会成功。
思量过后,大、小张氏决定去求保庆宫的杨太妃。
当今天子名义上虽是刘太后所出,但打一生下来就抱给了杨太妃哺育。
因此这后宫除了刘太后,便是杨太妃说了算。
而事实上,相较于刘太后,皇帝也的确更亲近杨太妃一些。
杨太妃为人乐善好施,很会做人且极好说话,大、小张氏求人的姿态又摆得够低,因此令柔进宫一事很快就得到解决。
……
宫里每逢七夕节前夕便会选一批孩子进入宫中的仙韶部学习,男的大部分培养做乐工,女的大部分培养做歌伎。
梁国公主便趁着这个档口,将府里的两位女孩子与令柔一并送进宫。
在令柔进宫前夕,曹氏与陈氏都觉得有必要让这两孩子见上一面。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孩子再次见面少不得要等到七八年以后了。
现在见一面,互相也能留个念想。
依旧是曹氏带着令柔,陈氏带着苏子容约在茶楼会面。
原先双方只是一般的世交,订的茶楼规格一般,这回双方已互为姻亲,关系非比寻常,自然要订高档些的茶楼。
茶楼坐落于市中心,且二楼以上的房间大都设有眺望台,能俯瞰最近几条街的全貌。
曹氏与陈氏都是开明之人,想到这是两孩子进宫前见的最后一面,有意让他们单独相处。
为此特地挑了个套间,有一般雅间两个大,价钱也是一般房间三四倍之多。
两个房间互相打通,只用一面硕大的屏风充作门遮挡隔开。
打开门一进来,先是见到屏风,绕过屏风往里走才是另一个房间。
并且这个套间有两个眺望台,屏风里面一个,屏风外面一个。
保证隐私的同时视野又足够开阔,设计如此精妙,也算物有所值。
曹氏与陈氏自然待在屏风里面的房间,屏风外面的房间则留给令柔与苏子容。
“令柔妹妹,你马上便要进宫了。娘说我们大概要等你及笄才能见面,这、这是我最近研究的心血,你、你拿着它,权当留个念想。”
今天是个好天气。
阳光明媚,金色的阳光越过眺望台,照在相对而站的一对小小的璧人身上。
小少年微垂着眸,涨红了脸,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约莫二十厘米长的卷轴,不由分说塞到对面的少女手中。
令柔并没有立即打开,拿在手中把玩一会儿,才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呀?”
苏子容依旧不敢抬眸,只是让她打开看看。
令柔将卷轴展开,白色的纸张上面,赫然画着星星点点的图案。
不,不只是“点”,还有各式各样的“线条”,每条“线条”两端都连接着“点”,有许多条这样的两端连接着“点”的“线条”,最外围则有一个足够大的圆将这些点和线条框住。
令柔虽然不明白这些“点”和“线条”代表着什么,但她识字。
她清楚地看见有几条“线条”旁边标注着一些星宿的名称。
“这是星图,就是天上各个星宿的地图,是我利用仪器观测到的天文现象,上面的图案都是我亲手画的。从前常与你讨论水利机械制造,但其实天文方面我也有在钻研!而且、而且这是我花费心血最多的成果……”
原本谈到自己擅长且引以为傲的领悟,少年的胸膛终于挺了起来,目光也敢直视面前的少女——这个自己心有好感,且不出意料会是自己未来妻子的人。
但当迎上她含笑的秋眸时,少年心口一窒,眼眸快速垂落,连声音也细若蚊蝇。
令柔晓得苏子容对科学钻研极为痴迷,倒也不扫他的兴,当着苏子容的面将卷轴收起来揣进自己袖子。
目光毫不掩饰地直视着他,像是猎人在注视猎物,眼神得意且玩味。
抿嘴轻笑道:“子容哥哥,东西我收下了,日后定当睹物思人,时常牵挂。只是我没有什么拿手的长处,不能送你东西留做纪念,要不这样吧,在我进宫前,可与你最后讨论一次你的研究,你就尽情说罢。”
“不,令柔妹妹,我今天不想讨论这个。”
苏子容再次抬起头看向令柔,这回没有退缩,垂在身体两侧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亮晶晶注视着她,缓缓说道:
“令柔妹妹,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娘和我说,你会是我未来的妻子后,我心里是前所未有的高兴,这种喜悦,只有我在突破研究瓶颈时才有。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觉得你没有我的研究重要。”
“但我想说的是……”
苏子容深吸一口气,放开的拳头又重新攥紧,脑门上更是爆出一根根青筋,似乎在用尽全身力气说话。
“你是我目前唯一的知己。我发誓,从今往后,只要你嫁给我,不管心里还是现实,我都只会有你这么一个妻子。”
“我不会同我爹一样,纳许多的妾室。我娘虽然嘴上不说,甚至主动给我爹纳妾,但我知道,她心里是介意的。”
“我爹常说,他与张伯父是高山流水之交,我们又何尝不是呢?于我而言,你就是我的钟子期!唯一的知己!正因如此,我绝不会让你过和我娘一样的日子。”
苏子容前面说了很多,令柔表面听着,其实内心波澜无惊。
但等到苏子容亲口说出“她是他的唯一”时,令柔脑袋轰地一声响,呆愣在原地。
没有谁比令柔更知道“唯一”对她而言有多么重要。
而她……是他的唯一么?
令柔渐渐反应过来,她以一种细致且慎重的目光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少年——
少年正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眉头微蹙,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中,只清晰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令柔在心中暗暗点头,她确定了。
刹那间,冰雪消融,繁花盛开。
令柔看向苏子容的眼神终于不再玩味,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她终于肯正眼瞧他了,并且将他看进了自己的心里。
而苏子容,在看见那双含水的秋眸中,同样只清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时,攥紧的拳头复又悄然松开,同时会心一笑,心中释然。
他们果然是彼此眼中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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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节的前一天。
曹氏和梁国公主将令柔和另外两位女孩子送上马车。
要等到宫门后,才会有专门的人分别将令柔和她们接走。
所以从公主府到宫门,她们三人不得不同乘一辆马车。
马车从府门口不急不缓驶向那座巍峨且辉煌的宫殿。
简单而笔直的道路尽头,即将开启三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而令柔的人生,也许不够岁月静好,但必将最为璀璨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