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丧尸就是被他吸引过来的。
新生物种进食可不分男女老幼,不会动的食物与移动的食物并无区别。
“别过来……”风中,他明显更害怕了,哆哆嗦嗦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从狭窄的空间上跌下去落入尸群,男人稳了稳心神,竭力又吼出了声,“别过来!”
他独自蹲在轿车的中央,看起来摇摇欲坠。这些天要居民前去基地或留守在家的通知一直在发,他想着求人不如求己,却万万没想到,路没走出几步,就被团团围了起来。一只两只还好,碾过去就是了,可丧尸却是越来越多,直到现在到了这个地步。
街道发出了神秘的踢踏声,层层叠叠,翻涌而起,不,应该说,那有些像是鞋子拖地那样的让人烦躁的声音,丧尸只能这样走路,他们慢吞吞地在街道上行动,在永恒的饥肠辘辘中寻找食物。现在还没有多少人类愿意出来活动,墙壁隔绝了气味,好不容易嗅到食物气息的活尸按照身体的本能来到这里,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轿车如同荒岛般被挤压在尸海的中间,一个人与一群活尸惨烈的对比,倘若出现在影片中,说不定是一副绝佳的构图。小轿车并不算高,丧尸们尖锐的指甲刻在上面,似乎准备慢慢爬上去。韩露禁不住咽了口口水,旋即愣了一下,好在丧尸们理智全无,并不知道自己的部落中出现了一个血统不纯粹的家伙。
“滚开啊!”男人发出了困兽犹斗地呐喊,他大口喘着气,腐烂的味道顺着鼻腔涌进了他的肺部,他拼命咳嗽着,咳出了肺部的碎片,像一滩烂肉似的瘫在轿车顶部,手脚发软,似乎连爬起来逃走的勇气都消失了。这么一个狭窄的地方,丧尸将他围在中间,似人的面孔如同熟透的果子般充血然后腐烂,饱满的青紫色脸庞下遍布着细密的血丝。
它们以前是人,但现在不是了。
二一八五年十月十五日,在后来的历史上不会被人遗忘的一天。
哪怕已经有了许多的前因后果,它仍旧作为隔绝了两个时代的重要日子被写进了史书。但危机真正开始于二一八五年十月十日的清晨,沿海地区的太阳没有照常升起,外面黑漆漆的,宛如仍在夜中,人们惊讶地发现,是一团黏稠的黑色雾气制造了这一切。先是从沿海地区出发,再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内陆,最终,所有大陆都被笼罩在了黑雾之中。
黑雾褪去后,新的物种出现了。人们选择使用以前的影视剧中使用的名字来命名它们,“丧尸”。
男人的脚腕被一只丧尸抓住,无法控制自己的痛呼。
仅仅是下一秒,他被迅速地拖进了丧尸群,惨叫声撕心裂肺,丧尸不懂得要先杀死猎物再从容进食的道理,它们从最适合下口的地方开始,急躁地张开嘴,用利齿活活咀嚼男人身上的肉。韩露看着那个男人的腹部被划开,内脏和鲜血流了一地,香甜的气味让丧尸群愈发躁动,僧多肉少,撕扯越来越猛烈,漆黑腐烂的爪子停留在残破的身体上。韩露眼睁睁看着前面自己说话的哥们扑到那个男人身上,血盆大口咀嚼着昔日同类的血肉,充血的眼球越来越红越来越向外凸出,他变得比最开始那个样子还要恐怖。
周围丧尸的吼叫声震耳欲聋,失去了神志的丧尸们甚至开始互相攻击和吞食,然后又吐了出来,同类的肉不在它们的食谱上。几只丧尸将男子围在中央,对他残存的生命与尖叫熟视无睹,咬住他的肩膀、内脏,男人竟然还彻底没死透,清醒着接受这场捕食者无意识带来的虐杀。他开始痛哭、哀嚎。
余下的丧尸发现这一顿轮不到自己,恢复了之前胡乱游荡的状态,只有韩露依然停留在原地。她僵硬地看着那个男人,身体的本能驱使她向前,啃咬对方的四肢和骨头,正是这种欲望让她将呕欲呕。
我是人,她对自己说,既然保留了人的意识,那我就是人。
韩露不忍心继续看下去,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想要离开,紧接着,一种新鲜的感觉慢慢地从脑子里挤了出来,如同饱胀的果实中甜蜜的汁液流到了掌心、枯木逢春,模糊的记忆变得清晰,好像在转瞬之间破开了迷障。
我叫韩露,韩露又一次确认了这个事实,名字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它可以是代号、也可以是定义,韩露这么细细地想了下去,我的妈妈……韩伊,她在哪呢?韩露想不出来,她只记得自己拉开门的一瞬间,妈妈在门外吗,还是只是幻觉?
近乎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她没敢深想下去,只是赶紧转了个方向。
随后,在尘封的记忆深处,一个女人慢慢回过头来,一头漂亮的长发,笑着喊她露露。韩露记得自己对她的称呼——
“简姐姐。”她喃喃着出口,“简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