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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年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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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隅兄。”卫听澜状似无意地问起,“这丫头……这孩子是你家远亲?”

“德音是我祖母收养的孩子。”祝予怀说着,看向德音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起来,“她自小在温府长大,就好似我的亲妹妹一般。”

哦。卫听澜意味不明地想,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前世怎么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人?

卫听澜看着他们说话,心里莫名地有些烦闷。

德音,方未艾,还有除了易鸣以外的那些温府护卫,都是他不曾见过的人。

前世祝予怀十岁那年才离家前往雁安,为祖父奔丧。而这一世为了养那先天之疾,时间足足提早了五年。

祝予怀这一病,病出了许多他难以预料的变数。

这病究竟是怎么来的?

卫听澜拿剑的手垂在身侧,想起前世祝予怀胸前那道致命伤,心中有些惴惴。

他如今这样,是自己害的吗?

德音似乎还有话要说,往祝予怀腿边凑了过来。祝予怀当即从袖里掏出帕子,往德音脸上一糊:“嘴上粘的都是糖渍,快擦。”

德音“哼”了一声,揭下脸上的帕子胡乱擦了几下,又道:“公子,谢大哥说想带我们上街玩,你去吗?”

祝予怀想了想:“去吧。”

离开澧京这么多年,街巷的模样都记不太清了,是有点想去转转。

德音刚要欢呼起来,就听边上有人冷冰冰地开口:“我也去。”

德音迷茫地看了卫听澜几眼:“你是谁?”

卫听澜今天没穿那身玄铁甲,整个人又打理得焕然一新,德音实在没认出来,只觉得这人板着张棺材脸,看起来不大像好人。

祝予怀还在斟酌措辞,就见卫听澜沉着脸自我介绍:“在下卫听澜。”

“噢——”德音恍然大悟,“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卫小将……”

祝予怀眼皮一跳,抢过帕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将军什么将军,话本子那事儿还没过去呢!

卫听澜疑惑地挑眉。

“咳,德音啊。”祝予怀转过身,拿帕子心狠手辣地揉着德音的脸,“你这嘴边上还没擦干净,别说话了,我来帮你擦。”

卫听澜:“……”

刚才是谁说好似亲妹妹一般的?

*

离年底越近,年市便愈发热闹,满街芦棚鳞次,摊架相依。

易鸣抱着胳膊,谨慎地跟在卫听澜身侧。

卫听澜冷眼瞥他:“这青天白日的,易兄大可不必防贼似的盯着我。”

“我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直觉敏锐。”易鸣眯起眼,“我一眼就觉着你这人心怀鬼胎,图谋不轨。没事就往公子跟前凑,逛个街也要跟来,不防你防谁?”

“我跟你家公子隔了两步远。”卫听澜冷嗤,“你要防,怎么不去防前头那个?”

两人正前方,祝予怀左手牵着德音,右边谢幼旻时不时拽着他的胳膊看这个看那个,三个人有说有笑,热闹非凡。

卫听澜面色阴沉,到底为什么自己只能跟个死心眼的家伙走在一块儿?

易鸣来回比较一番,道:“世子心无城府,光明磊落。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危险吧?”

“心无城府……”卫听澜微嘲,“缺心眼都能被你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你二人也算是惺惺相惜了。”

易鸣没听清,警惕地盯着他:“你叨咕什么呢?”

卫听澜轻飘飘地掠他一眼:“你猜啊。”

“你居心叵测,我不猜。”

卫听澜秀口一吐:“随你。”

两人阴阳怪气的这一会儿,谢幼旻跑到卖茯苓饼的铺位前排队去了,祝予怀经过一间货摊前稍停了停步,德音就被吸引了目光,赖在那儿不肯走了。

卫听澜扫了几眼,货摊上摆的都是些木制的刀剑兵器,甚至还有几把小巧的弓'弩,当然都是民间自制的极为粗糙、没什么杀伤力的玩具而已。

德音在一堆刀剑中挑挑拣拣,祝予怀静立了半晌,拿起一把竹削的软弓,看了几眼,又放回去了。

“德音,挑好了?”

德音抱着一把木刀爱不释手:“嗯!”

祝予怀替她付了钱。谢幼旻抱着几个茯苓饼回来,一人分了一个,瞅着德音手里的刀稀奇道:“你小姑娘家的怎么爱玩这个?莫非将来还想上阵杀敌,当个巾帼英雄?”

德音理所应当地答道:“那又如何,我当不得吗?”

“当得当得。”谢幼旻哄着她,又冲祝予怀笑,“阿怀,你可当心把这小丫头养成了悍虎,哪天真自个儿偷跑到边疆去了。”

祝予怀微微笑了:“人生苦短,好不容易有件事是想做又能做的,她若真有能耐,我不会拦着。”

卫听澜手里拿着茯苓饼,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

谢幼旻望着德音手里的木刀啧啧感叹,转而又神采飞扬地说起哪家铺子有些什么点心。

祝予怀看了几眼那货摊上的几把弓,轻轻收回目光:“我有些累了,想去前面茶铺歇脚。你们再逛逛?”

易鸣忙道:“我陪公子去茶铺。”

德音还想吃糖蒸酥酪,谢幼旻自告奋勇要带她去买,还想邀卫听澜一起去,卫听澜拒绝了。

几人约了晚些在茶铺碰面,便互相告了辞,各自没入了人海。

卫听澜在原地驻足片刻,转过身,望着货摊上那几把粗制滥造的弓。

周遭熙熙攘攘,他耳旁却响起祝予怀在崇文殿中带着落寞笑意的声音——

“怀久病之身,三尺微命,缠绵病榻十数年,不能子承父志效力朝堂,不能栉风沐雨为民请命,是人生一大憾事。”

手中的茯苓饼不知不觉被他捏得碎成了几瓣。

久病之身、三尺微命。

祝予怀他……有多少事是想做却再也做不得的?

小贩看他一直站在自家货摊前,热情地招呼道:“郎君可是在看这弓?我这儿还有些别的样式,您要不要瞧瞧?”

卫听澜眼睫轻动,良久,轻声说:“不用了。”

祝予怀的那双手,落笔生绮绣,挽弓惊风雷。

得是这世上最好的弓,才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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