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的话,我就抓着你的手自己弹得了。”
他们的祝愿来自瑞士雪山下滑雪板迤逦的轨迹,北欧玻璃屋外的篝火与漫天极光点缀的长夜,维也纳教堂里庄严灿烂的神迹雕像悲悯的视线,无名小镇街边颜色缤纷鲜艳的瓜果和售卖芬芳的鲜花小贩……
天南地北的自由的风吹向了病床上的他。
管家文森特最后说,等哪天少爷愿意出去走走,他随时恭候。
看样子是做好
“你可一定要好起来,让老管家知道你又住院,多让人难过。这个世界那么大,你还有好多风景没见过。”
“江璩,让人难过的不仅仅是身体的沉疴,还有牵挂。他们放不下我,我也放不下你。”
他突然说起很认真的事,牵挂真是个沉重的词。
江璩没敢问他为什么对杜明大打出手,打得自己都快折在医院。
“有人说,‘看重要的东西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楚。’如果心不在那里,风景就失去了意义。我是说,只有从你的眼里我才看得见这个世界的颜色,你会觉得这是一种负担吗?”
他很快又补了一句,“不要说表面的客套话。”
他专注的目光为江璩的眼睛停留,这让江璩想起以前的某些时刻,谢擎云会在对视中有意地掩饰自己。
那是过去的谢擎云留下的痕迹,为他所陌生的,又是别人眼里深刻的——冷漠,固执,自我,孤寂。
“我想说是的,”江璩思虑后回答道,“但也许我乐意承受呢。”
虽然病情转危为安,但是说了那么久的话,谢擎云也感到很吃力。
他苍白着脸咳了两下,呼吸有些艰难,“我可以把这句话当做一种承诺吗?”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江璩想,他都不会轻易放下谢擎云的。这样的承诺,在潜意识里他早就给出去了。
于是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等叔叔阿姨来,我想请他们答应让我照顾你。”
江璩愣了一下,“什么?咱俩谁照顾谁?”
谢擎云闭上眼,已经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谢擎云远比他的同龄人们更加成熟,他真的有在父母面前说一不二的权力。
这种离谱的决定,他擅自做主就算了,双方父母竟然都同意了。
“小谢身体不好,常年在国外治病,跟家里的亲戚又处不来。这人身上缺了跟人相处的热乎气,就没心劲。没心劲,就难熬过病痛。阿璩你说是不是?”
江璩跟爸妈去换药,林芳逮着这个空档跟他说。
他点头。
江威心态也好,“小谢跟你合得来,你俩就相互照顾得了。时间紧去他家住,时间宽就回家,我们当初怎么捡的你,现在就怎么捡的他。反正你爷爷奶奶也不是头一回了,人多还热闹。”
他又说,“你也不要觉得因为小谢帮咱们太多,就觉得矮了人家一头。咱们是交朋友,不是卖儿子。”
这对不曾生育的夫妻,对于血缘以外的缘分抱有的态度更加开放乐观。
在医院的时候,江璩还意外地遇上了杜风。
这人精得有点邪性,跟魔域里常见的那些斯文败类差不多一个路数。江璩看见就提起一百零八个心眼。
“看着挺纯的,还不招人。实际上呢,只逮着一个死命招。”他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好像在隔空揉捏江璩的脸蛋。
“谢少爷命硬,还没真把自己折进去。不知道他下次有没有这么好运了。”
江璩瞪他:“你的废话应该跟你弟说去,你弟更纯,纯纯路边一条。”
他模仿着记忆里谢擎云的阴沉,在杜风看来只是个气鼓鼓的孩子,狠话不会放,漂亮不自知。
杜风舔了舔牙,玩味地说:“谢少爷真可怜。好不容易跟爷爷奶奶见一面,结果人家那儿早有个大孙子在膝下尽孝,这不膈应人吗。不过嘛,他得庆幸有你心疼,往后啊,该心疼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杜风贵人事忙,下属来汇报医生告知的病情,也没有多怜爱老弟的神色。他放着钱不赚却出现在这里,主要的还是处理上升到家长交情的烂摊子。
江璩都为他唾弃这个没用的老弟。
但就杜风所言,他还真不知道谢擎云请假回家遇到这样的事。好歹是名正言顺的大孙子,不带这样不受待见的。
他隐去了杜风,把这件事偷摸着跟爸妈说了。
他不懂,林芳管中窥豹,看出了几分明白。谢家不就是嫌弃谢擎云身体不好,周秀柔作为儿媳妇,姿态又摆得太高。
男方那边自诩高门大户,偏偏没有容人的度量,就这样拧巴着。
谢擎云就是沾染着这样拧巴的家庭氛围长大。
江璩为他不值,凭什么二世祖杜明看起来过得比他还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