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又是复杂的,像东娥神女这样放飞自我的人,行为更是难以预测,他不可能天天看着她,那便只能提着心吊着胆,不论做什么,心中总被一根神经牵着。
恰巧他的小徒弟也能成为“容器”,要不是朱雀没法怀孩子,显然他比我更合适。
“云筱神君所言极是!”贪狼星君以为我是以退为进,所以才会连珠炮一般质问,发射出一堆针锋问题,“转移神胎万万不妥,过程中变数太多,尊上莫要急于一时……”
在我一口答应下来之后,战神就收起了心不在焉的笑意,脸上没什么表情,好似一盆冷水浇在烧热的铁器上,嘶地一声温度骤冷,陷入未达预期的黑暗静默之中,还有些微困惑与质疑,但却又不像是失望。
“尊上,可否容我先行一步……”朱雀星君嗅觉敏锐地投石问路,见战神没有留他,便识相地告退了。榜样都做出了表率,另一个却磨磨蹭蹭,没有眼力价,战神瞥了眼不肯走的贪狼星君:“还有事吗?没事你也不要在这里碍眼。”贪狼星君抿唇,若有所思地望向朱雀星君消失的方位。
因为我坐着,他站着,银练之前一直躯着身体与我“谈心”,现在索性曲膝,半蹲在我面前,见我吓得要起身,他眼明手快地按住我,“无妨,稳重些。”即便他身量高,此时视线却是在我之下的!!这倒反天罡的姿势…我担心自己七窍流血,或者遭雷击。
“别怕,不会疼,也不难受,云筱,你把识海打开……”
“尊上!不可!云筱是……”还没走的贪狼星君听到战神的话,大跨步折返回来,狠狠心,撩袍屈膝,跪在战神面前进谏。
“打开。”
“哦……”
“神君且慢!尊上……不可,云筱年幼无知,如果她知道你在做什么,肯定是不愿意的!”贪狼星君知道战神的脾气,劝他是没有用的,于是问我说:“神君可知识海是什么?灵府是什么?内景又是什么?傻看我做甚?你竟都不知……尊上!她什么都不懂啊!”
我忙说:“内景我知道,兆和上仙将弟子关进去……”
闻言,银练神情微变,贪狼星君更是激动叫道:“他疯了吗?!广陵君的高徒怎会如此!就不怕折损修为?!如此不计后果……怎可用他的……他……他想干什么?!尊上,此事须得让广陵君知晓呐!”看得出来,贪狼星君是战神身边最靠谱的直臣,他留下不是为我,是为了守护战神岌岌可危的节操,天宫与魔界势必一战,他怕观众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反派。
说完,贪狼星君又旁若无人地逐个解释了识海、灵府、内景,如果我是和白玉真一样脚踏实地修炼成仙,这些本该是基础常识。
“神君该听过神魂交融吧?”
神魂交融?
哦——神交吗?!
久仰大名!
……原来贪狼星君刚刚一直在给我补仙界的生理卫生课。凡人没这么高端的玩法,就和人没有尾巴一样,想象不出来那块肌肉该怎么运动。
看我的表情,就知道我毫无这方面经验。
战神再次请人出去:“怎么,没事情做吗?”以加班威胁,温盈作乱不过是千头万绪中的一颗钉子,要拔除潜藏的危害,任重道远。
“尊上,暂且不说师徒伦理……哦!”贪狼星君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难怪当初你这个小徒弟四处敲殿门送拜帖,要拜入他人门下,如避洪水猛兽,尊上啊,你可真恶……咳,神魂交融,修为低的一方会承受不住,尊上如果执意……不妨再耐心等等,云筱神君修为浅薄,恐怕会被尊上的神魂裹挟,轻则神识缺失,迷丧心智,重则神魂俱裂,暴毙当场!”
贪狼星君效仿古贤清流,不退让一步,银练笑容可掬,如春风和煦,他语重心长对我说:“听到了吗?你年幼,心性不稳,也没有把控力,容易沉迷神交带来的极致感受,轻易不要与人尝试。”
“…………”贪狼星君深吸一口气,没有骂出来。
诱骗无知少女的肮脏老男人……贪狼星君似乎把战神当成老色批了。贪狼星君站起身,忽然不跪了,理了下衣袍下摆,一本正经地夹枪带棒:“瑶池捞起一条锦鲤也有百八十的寿数,请问神尊,云筱神君芳龄几许?双十有吗?不知世上可有人愿临幸条鱼?云筱,你是个好孩子,又懂得孝顺长辈,你师傅想吃鱼,快给他捞一条去……”他家尊上不要脸,但女孩家家的脸皮薄,只要我守住国门就还有得救,虽说上神探个小神君的识海不必经过同意,但硬闯总是不好,识海之于身体,如蚌壳内娇嫩无比的细肉,伤了难以恢复,想他家尊上不会丧天良至此。
爱走不走,战神就任他阴阳,当背景音,只和我说话:“放心,不是神交。等你醒过来,肚子里会多一个有些麻烦的东西,你怕吗?怕我就作罢了。”
还给选择,那应该危险不到哪里去。我闭上眼睛,试着把识海打开,贪狼星君说识海比身体还重要,宁可断手断脚,也要护好自己的识海,就连交付了身心,发誓一生相守的情侣也未必肯将识海主动袒露给对方,神魂中有了彼此的标记,若一方意外亡故,另一方不殉情也会疯魔,誓要生死纠缠,万劫不复,得不偿失。
好在我缺乏常识,即便补了课,也没有真实感,我知道战神不会伤害我,他在我身上的投资都没有收回成本,至少他不会让我白死。
其实我别无选择,在天宫我只有战神可以依靠,如果连他都想要害我,那只能说,我去阎王那里报道的日子到了。
既然要听话,那为什么不趁机让他增加对我的信任呢。
“怕吗?”随着识海敞开,溢出的神息似拂面轻风,蒙蒙细雨,是邀请的意思,对方的呼吸近了些,声音就在耳边似的,“更怕醒来之后的,还是即将到来的?”他的语气依然轻松,是以没有当回事。原还指望云筱帮神尊悬崖勒马,却不想她助纣为虐,贪狼星君气炸,但他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就和他人一样毫无存在感,如同透明人,全程被忽略。
……等等,东娥神女都不需要在场的吗?我忽觉不对,想再问一下,抬手掩住额头,为时已晚,“尊上!一缕神魂就好,徐徐图之,定心咒有助于神君…怎可!全进去了啊啊啊!”有人发出杀鸡般惨叫,“血!神君受不住,鼻下淌血了!快住手!尊上快住手!好…那慢些,慢慢来,让她适应一些再……”似乎听到有人笑,还说了什么,一时间,纷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雾气挤进意识,白茫茫一片,摸上去是潮湿的,如重雾弥漫的深秋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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