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了太久,这话不过是他们用来安抚嫌犯的话术,实际上大家都清楚,进去容易,再想出来,就不知猴年马月了,到那时,这张脸还能挽救吗?
愈合当然可以,可留疤了怎么办,他虽不懂医,也知道处理伤口要争分夺秒,看他的样子,似乎比我还要心痛,要不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刚刚半抬起的手都已经摸上来了,也许哪一天他还是要娶云筱,那她的脸受损,便是侵害了他的利益。
“你们先回去吧,云筱神君负伤,待她医治后我便带她过去。”
人有兆和上仙看着,自然是跑不了,更重要的是,责任被他揽了过去,几位刑狱官临走前还回望了一眼,没想到兆和上仙真的为了女人徇私情。
“我们不直接去云台吗?”见其他人走了,我问他要去哪里,他问我疼不疼,我说疼,但没有那么疼,而且现在已经不疼了。
“你是傻吗?”兆和无语了一阵,也不知他是说我像个馒头一样任人欺凌,还是说我连疼都不知道叫出来,忽然将我拉过去一裹,用了缩地术,来到药炉馆。
等了许久,可可爱爱的药童子揉着眼睛告知我们,医仙去了青丘,昨天走的,大弟子也跟去了,还有其他几位弟子云游施药,也未归来。
兆和知药童子说的是实话,但他不是能被几句话轻易搪塞过去的人,他问药童子:“宜春疏懒,必然没去,他在哪里?”
“在这里……”这时宜春上仙披着外袍懒散地缓步走出来,似乎刚从床上起来,“急什么?天塌不下来。”笑得与世无争,眼带三分讥诮。
医仙性情随和,不问世事,独善其身,但他这位弟子却是圆滑世故,片叶不沾,他一来便看到我脸上触目惊心的裂口,心下有了把握,却迟迟不说如何医治,端着我的下巴左看右看,用拇指轻轻擦拭伤处。
哪里像是诊病,分明是调戏良家,兆和实在看不下去,叫他注意分寸,宜春上仙笑道:“不摸不碰,得请我师傅来看才行,你要是能等的话,我现在叫人去传信……”
有效地让患者家属闭上了嘴,可还没安静一分钟,就听宜春上仙说:“云筱神君,能否请你把衣裳脱了?”
兆和惊呆,愣完急忙制止:“伤在脸上,为何……”
宜春上仙懒得争辩,停下手里动作,背往后一靠,拿眼打量他,好似在说“不然你来看?我走?”兆和运气,忍了下来,他是现在天宫唯一一位“御医”,再说隔行如隔山,人体器官经脉都是相通的,敲脚底板治咳嗽也是有的。
兆和黑着脸,转而对我说:“这人医德下等,医术尚可,你听他的便是。”
“护食呢?还没娶回去就看管得这样严?小心你夫君以后连门都不让你出,”玩笑了两句,见宜春上仙看着我,我才回过神,不就是体检吗,解了一会儿腰间丝带,将外裳脱了下来,搭在椅子背上,我里面还好些件呢,在我褪倒数第二层里衫时,宜春上仙拦住我,眼一斜,嫌弃说:“你怎么还在这里?”
“…………”兆和才反应过来要回避,尴尬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暂且退去外面等了。
“你这张脸恐怕是要留疤了。”
待兆和离开房间,宜春上仙轻叹一声。
其实在他公布之前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但听到还是愣了几秒,也不知在想什么,就是发呆,听他说:“伤你的人,目的也是为了叫你留疤,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意,不然也不会用殇隼的喙制成的利器伤你。”
“传说数十万年前,世祖有一天参透了天道,此时飞来一只鸟,名为殇隼,它在世祖头顶盘桓一阵,忽然俯冲下来,啄瞎了世祖一只眼,此后那只眼睛便再没有复明,世祖认为那只隼是天道的化身,告诫他之浅薄与狂妄,所以有的经书上称殇隼为佛眼……”
“玄之又玄,无非是喙的部分带毒,爪子比嘴还坚硬,可却只有喙制成的利器可以对仙魔造成难以愈合的创伤,料想是唾液有毒,浸入了鸟嘴……”
“上古传说中的告诫鸟,又是在数十万年前,有没有这回事都不知道,到现在早已没了踪迹,只不过,也有听闻,曾有人在不周山见到……”
不周山……线索一下连了起来,我豁然开朗,所以说,这便是战神要娶东娥神女的原因吗?不周山掌握这种“斩仙”黑科技,如果不能收为已用,那对天宫的威胁可想而知。只是,鸟嘴才有多大,纵使磨成粉末当添加剂,能制做多少兵器?
“伤在脸上,脱什么衣服?快穿上罢!”宜春上仙嫌辣眼睛,哎呀呀地催促道,把兆和上仙的话重复了一遍。
“……………”刚刚他不是这样说的!
等我把衣服一件件穿回来,他才说:“来,再让我看看……可惜了啊,”细细端详了一番我脸颊上的伤,连连叹息,又叫我张嘴,“我看下伤口深度……”
我啊地张开。
他手指探进来,“怎么?疼了?”我想要回答,声音含糊,只好小幅度摇头,他的手指贴着口腔内壁按压,很干净的感觉,“是吗?我见你往后缩,以为是弄疼你了,这里疼吗?”
没办法,刚刚一瞬间我记起了孟翊君,应激反应想逃,我又摇头,伤口结痂了,本身就在愈合中,早就不疼了,“那看来没有穿透过去,舌头呢,伸出来我看看……”口水流到他手上,浸得湿漉漉的,我想说话,舌头一动,从他指尖舔过,引得男人深看我一眼,说:“你不用出声,”捏住我下巴固定住,探了又探,说:“难怪连那个兆和都急得方寸大乱,也真真是可惜了,如此尤物……唉。”检查完毕,将手指抽出,擦在我衣服上。
他借着“脱衣服”,把兆和上仙支出去,是不是怕兆和上仙对“口腔检查”有意见?我正想着,听他说:“刚刚就见你眼睛滴溜溜转,在想我为什么要帮你?”
“帮我?哦……”他是说医治吧,我摸摸脸,难道不是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吗?他见我一点也没懂,说:“你的脸没得救了,但你来这里是为了治伤吗?”
“……上仙这话是什么意思?云筱不解。”
“什么意思?你这伤口有些时间了,拖了这么久才来,说明你不着急,你心里装着别的事呢,可兆和他宁愿受罚,也要在押送你去云台的路上绕道来我这里,为何?你是看出他心急如焚,才顺水推舟的,不是吗?”
“…………”他的话让我心突地一下。
“别慌,我这不是在帮你拖延时间吗?不过你也别高兴,我也拖不了很久,现下不过权宜之计,兆和如此耐心,肯乖乖等着,是以为我能医得好你,但耐心都是有限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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