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还没存在就被父亲放弃了。
西洲年的行事作风绝非常人所能比拟。
本来他差一点便要与西凉王表明真相,关键时刻还是反悔了,用一碗药硬是闹了一出瞒天过海,任我嫁作昆弥七公子妃。
昆弥七皇子……西洲月可是他异母弟兄啊。
总感觉我好像在无意之间掌握了一条西凉皇室巨大的丑闻。虽然这丑闻有相当一部分内容是我撒的谎,也足够让我久久不能平复了。
但话又说回来……被西洲年深爱,无论如何想都觉得不对劲,果然还是这种结果让人放心。
时间转瞬即逝,不知不觉就只剩一日。
月经提前光顾的第三天,血液已成汪洋大海。我躺在床榻上感受着小腹的阵阵温痛,心中愈发觉得惆怅。
这些天我依旧做了许多垂死的挣扎,战况一败涂地,不如略去不提。
一号机一旦铁了心立下决定就很难改变。我甚至毫不夸张地想象到,哪怕我豁出去了拼尽全力想方设法坐到他腿上,他也会面不改色地拔下来并劝我好好生活……
反正,二号机与我都隐隐地感到,必须按照最迫不得已的结果结束这一切了。
傍晚华灯初上时,西凉开始举办年关最后一场宴会,这一天十三州的贵族都相约而至,王地之内宾客络绎不绝,笑语盈盈,相互致意。
此时最适合潜逃。
胡杨之声悠扬响起,舞姬们身姿曼妙,轻歌曼舞,如同二十四花神齐绽,裙摆之间叠着香气,像朝圣一般赴宴。
在密集的人群之间里我逆流悄悄混了出来。
月华光转,王殿侧门三两名侍卫抱着手,相互插科打诨消磨着时间。我拿出预先准备的假通牒,混过了出宫城的审查,一路没遇上什么风波。
走到王殿外的镇子,按照月和北斗星的轨迹确认了时间和北方的位置,终于在约定好的巷子和二号机相遇。
巷口低矮的檐上悬挂着彩锦旗帜,低垂的布料随风向侧面延伸着,有一些拂着西洲年头上的覆面玄铁盔。
他拨开半遮眼的旗,迈了一步走近我,另一只手牵着两匹马的缰绳。
“今夜西洲安载至少要在王殿留一个时辰,等他发觉你没有赴宴,再想来寻,就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了。足以让我们跑离王地的边境。”
他简略讲述了一遍计划。
“先去月河湾。我穿着月河湾亲卫军的服制,沿途的人不会起疑。等时候合适,摘了这甲胄,我就是西洲安载了。只要我们跑得比他们消息传得快,一路出凉易如反掌。”
我觉得很好,点头赞同。他将马绳递给我,不再多说什么。
这是一匹枣红大马,鬃毛柔顺,巨大水灵的眼珠带着灵性的光。
对于现在的我而言骑马已经算轻车熟路,西洲年没多管,已经踩蹬上鞍,走在巷前。
我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以示安抚与熟悉,随后也准备跟上。
前面西洲年的身影却忽然顿住,只闻“哒哒”两声马蹄急停,他只来得及说一句:“不好。”立即掉头向我这边跑回来。
我心下顿时起了一层汗,有面盔遮挡,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学着掉头向来时的巷口走。
可方才走了两步,见到身后的景象,也只能勒住。
“吁——”等马停稳,我爬了下来。
没必要了,莫说身下是千里马,以面前兵力的密集程度,就算插翅也难逃出去。
前方来了一队的兵官,举着火把、长枪,同样身着甲胄,衣角和胸口却刻着团形莲花纹路,和月河湾的样式不大相同。
西洲年也看清了形势,呼吸一沉,极低声地说了句:“赤砂人。”
“哈哈,真是奇了,有朝一日能见到自己订婚的正妻与他人私奔的戏码。”
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一阵清亮的笑声遥遥传来。
是西洲月。
他发现我了?他派人跟踪我?我心底骤然大惊,与西洲年互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地压低了视线。
西洲年面向来者,浑身戒备,身形恍若一个紧绷的“危”字。
“我寻不见你,就觉得有古怪……没想到你胆子够大的,挺敢跑啊。”军队散开一条路,西洲月从正中走出。
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脸上不见怒意,反带着戏谑而无谓,摆手与众人吩咐:“你们都退后,吾与……吾妻单独谈几句。”
最后几个字念得像衙门判词。
赤砂军得令,慢慢撤到了巷子两头,只留下几名身形干练的年轻人,应该是深受重用的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