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古人的生活很无聊,交欢是西洲安载年少轻狂的岁月里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
他挺能做的。
除此之外六公主视角给不了一分半点儿的帮助。
我哀莫大于心死地关掉书。
不过,巴雅她们接我去参加祭火礼也算个好消息。
我们要走过月河湾,到祭司那儿去。这一路上能看到多少地标都是靠自己决定的。因此我不敢懈怠,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巴雅见此忍不住说:“好么,威风八面么,像巡视封地的王。”
我宠辱不惊,紧锣密鼓地观览八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恨不得把沿途所见全部刻在脑子里。
尽可能多熟悉一些,就多把出逃的机会攥在了自己手上。
我为自己预留过一个转机。不出意外的话,最晚今日午夜,他就会如期出现。
……
雅琳和巴雅名义上是看守我的,可她们到了祭礼现场就忘了这一茬,上一秒我还依稀记得雅琳在余光所及之处和一名男孩子说话,下一刻再回头,她们把我忘在篝火旁了!
好在本人质具有较强的自我管理意识,在就近的侍卫据点坐下等她。
过了片刻,巴雅找到我:“安载公在等您,和我走吧。”我认得出她是双胞胎中的巴雅,因为她戴着一顶坠满了青金绿松的帽子,帽檐琳琅的珠子一步一晃。
察觉我的目光,巴雅扬了扬下巴,一边的嘴角凹出小小的梨涡:“祭礼,主持。”
“你还蛮厉害的嘛。”
“当然。”
原来祭火礼的重头戏是一个巨大的祀坛,四周十二座篝火围着正中的火堆,众星拱月一般交相辉映。
居然是这样正式的场合。
这处的人格外多,只走到边缘,我已经隐约感到如芒在背的审视目光。作为一个外乡人,而且,顶着一脸冻疮,成为众目睽睽的中心委实有点不好意思。再而且,我七天没洗头了。
两旁的西凉人自动为巴雅和我让开一条路,在路的尽头,祭坛威严地耸立着,衬得它脚下的众生万物都不足为道。
西洲年站在人群最后,回身望向我们。他穿了一身右衽的大红长袍,下摆很宽,层层叠叠像逆向而生的火焰一样绽放。身后的祭坛发出冲天的光,让他的面目显得空前肃穆。
我怎么也不肯向前走了,并且捂住了油亮的脑袋,在巴雅困惑不解地打量之中,问她:“你能不能帮我也找一顶帽子?我看你们都有的……”
其实人群里只有零星十几个尖顶帽子,我最后这句话,倒像是在给自己的羞怯找借口。
巴雅愣了一下,说:“没关系的。安载公会亲自送给你。”
她说得含糊不清,让我更加心烦意乱起来。
完了。我完了。
屁大点事也是扭捏起来了。
这不像我。
可是为什么控制不住呢?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今天的衣裳是昨天和前天连着穿过两遍的,并且早晨做俯卧撑时,袖口沾了土,在检查的过程中又抓心挠肝地发现自己胸口不知什么时候溅上了一小块污渍。
相比之下,西洲年大大方方地、出出落落地站在人群当中,如同雪地里开出的红花招摇伫立。
巴雅完全不提醒我一点儿!我哀哀地想,自己果真不算她们的朋友,只是一份看守的任务。
我低着头,牵着巴雅的手艰难地挪蹭。
这一段路还是太短,就算把一步拆成十几步走,再一抬头还是走到了中心。
西洲年已经不见了。
我松了口气,又好像不那么开心。祭坛上站着一名带兽头面具的女人,开始将我看不懂的动物骨骼码放成整齐的结构。
巴雅贴在我身边,捏了捏我掌心的肉,声音里透出难以遏制的激动:“来了。”
来什么了?
在我问出口之前就有了答案,西凉祭司召来十二位头戴尖顶绿松石帽的青年,包括巴雅在内。她在祭司做出手势以后,向祭坛中心走去,十二个人各自拾取了一把混杂在一起的矿石碎片,撒在火堆里。
天幕迸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像今夜的第二个黄昏。
焰火升腾又落下,骤然明暗之后,眼前暂时留下一层发灰的屏障。我迷失在色彩斑斓的漆黑里,听到耳畔有人问:“看够了?如何,我大凉盛景,不输东梁半分吧。”
原来西洲年不知何时回到了祭礼,并且早就站在我的身边,我竟然现在才发现他。
这里是他的故土,有他熟悉的一切,有些事倘若他不想和我解释,我几乎不能理解。譬如像这样参观祭火礼有什么意义,再譬如,他让侍从端来一顶圆顶拱形垂纱的帽子,说。
“该去晚宴了,他们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