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二皇子近日读诗文总念一两句“欢娱在今夕”“夜夜流光相皎洁”,并伴随纵情放荡的表情,站在入宫官道上,频频顾盼往来随车队的世家家仆,口中念着“今夕何夕,是非良人?”
多半家仆对此惶恐不已,就像癞蛤蟆爬脚面,虽然恶心准备一脚踢飞,可有人告诉你呆好大的胆子这是玉帝家的宝贝金蟾,无奈行礼推让,像咽了苍蝇般地忍住了。
但人心难免犯嘀咕,拳头隐隐发硬。
第三日恰逢宫中入秋以来第一场庭席,诸多参宴的世家主子们忙着饮酒之余,小厮们在宫门口等候,碰头一对,顿时明白自己都是二皇子的受害者。
有人言之凿凿,二皇子正在物色良人,收去做脔宠。
又有人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件绣了城中南风馆头牌标记的外衣,言之凿凿:“定是真真切切不可推诿的,否则他送给周怡堂公子这衣物做甚呢?”
听到这些消息时我正在寝宫内喝汤,房间里焚了鹅梨香沁人心脾,听着长穗磕磕绊绊面红耳赤地转述完这些事情,暗笑梁国还真是封建又开放。
有些事他们暗地里敢做,又要摆在台面上啧啧称奇。
【叮咚】公关上线了,喂了两声,懒洋洋地说:“主干,你这计策大多是空穴来风之言,不痛不痒的,未免太便宜二皇子。”
“不痛不痒?如果是你会有什么良策?”
“有多高妙算不上,但是政斗与商战,不外乎是尔虞我诈,你来我往。如果是我,这会就该抓他实在的罪过。”公关慢声道,“哪个上头的人没点儿墨迹前科。”
我禁不住残忍一笑,转而又说:“阁下可曾看过花市短佩阿哦三,破站绿江双男主?”
公关噎了半天,说:“没看过,有什么关系吗?”
我唏嘘叹惋:“那你将对我所做之事的杀伤力一无所知。”
公关久久不发话,好像是去搜索了一下我说的词汇都是什么,然后他沉默了比预想中还要久,再一开口语气分外疲惫,仿佛被汲取了一些灵魂深处的特质:“先不说这个。你进展如何?”
“就那样,还没登基呢。”我漫不经心地搭话,顺便翻看光屏。
说来原著中女主出嫁不久之后,梁国皇帝就驾崩,二皇子继位成为新帝。
这段剧情没有直接描写,只是简单带过,二皇子先是被立为储君,很快皇帝的身体便每况愈下,很值得细品。大梁国皇室就是这般父辞子笑,其乐融融啊。
我很好奇皇帝老子还能撑多久。我并不是盼着他死,但说不急是假的,我赶进度。任何事情都不能阻止我下班,就算是皇帝老子硬朗的身体也不行。
至于潜在的竞争对象?我目前没把赵风远放在心里。
公关不轻不重地咳嗽了一声,我想起正事:“对了,难得你主动联系我,是不是有任务?”
公关略一停顿:“没……你继续。”
背景音却隐约听到键盘轴的响声,除了他,在场似乎还有其他人。
我总觉得事情不太妙。自从陈恩消失以后一切都不太对劲,不过转念一想,就连老板都进去了,还能有什么事更不好的事情。
对于外面情况的猜测暂且搁置。公关的猜想也不无可能,我吩咐长穗留心二皇子那边的动静,以免有其他意外。
毕竟公关不可能像系统那样耐心帮我切画面转播,很多事情现在只能靠自己勤打听了。
市里坊间流传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入二皇子宫中。
赵风远怒不可遏,当日下午便命人捉拿小倌周怡堂,连梁国京师侍卫和刑部密探都动用了一队,为的就是当场抓获涉事人。
然而,即便他按图索骥查到顶头了,于此事也毫无用处,丝毫不能撼动我的庞大圈套。南风馆小倌地位低微,根本说不出所以然,只知道这身衣裳是从宫里买来的。
至于这衣裳是怎么流出宫的呢?
刑部侍郎也是这样问的,但二皇子黑着脸叫停了整件事,他总算也意识到了,不能继续往下查,因为他明白自己这衣服是被人扒下来的。
此事说出来也并不光彩,再往下查就自损八百再自杀一千的局面。
周怡堂被扣押了数天,挨了一顿打,后来,听说有一世家公子重金赎走了周怡堂,应是与他有些情意。此案悄无声息、不声不响地结了。
事情果真向着我期待的样子发展。
悬而未定,最为致命。舆论场是刚刚松过的土,传闻如雨后春笋一般滚滚冒出,关于皇子失衣案的说法愈发丰富。
就连正直单纯如江伯永都忍不住私下问我:“你二哥的事……我听张家大公子说了,他妹妹可是曾在御书房做过你的伴读。”
公关或许足够懂得程序、规律,但更多时候,获胜的必要手段是人性。
此案成了两名男子相恋的铁证如山。
转眼到了二皇子与“张素素”约定好的日子。我特意设宴,请了诸多乐官入宫伴唱,顺带着还有二皇子的绯闻男友周怡堂。
夜半,昏月扑闪着翅膀被秋风杀得半死,皇宫各园里已经听不见什么蟋蟀的声音,花园内安静得很统一。
二皇子唱着上回未完的曲,是一出《秋风词》一支《循牡丹》,调是小叶的调,词是他自己编的。
没想到,二皇子虽然最近四处碰灰,今日却还敢来赴约。可见张素素的魅力是无穷尽的,哪怕一句轻飘飘的邀约,亦然能勾起他心中的包天色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