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不可置信地瞪着我,显然没想到我居然敢打他,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我的手还没放下。
大概是感受到我还有可能再来一巴掌,西洲年医学奇迹般屈起膝盖,拼尽全身力气往后挪了半步。
不愧是西凉史记载年少能文的天才少年,他口齿利索,画饼如有神:“六公主,你冷静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这样吧,待我们成婚,我即刻送西凉七城下作你的聘礼。”
“你说真的?”我微笑着蹲下,揪住西洲年的衣领以防他再后退。
西洲年疯狂点头:“救救。”
我语锋一凛,“你也说了——我可是救过你的命。你特么还惦记着娶我呢?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嗯?”
“我、我顺口一不小心说错了。”西洲年眼神躲闪,小脸被吓得通红,直往两边扭头。
我一个耳光给他抽正:“罚你重说!”
“咳啊……”
我被这动静闹得手抖了一下,定睛再看,脑袋像气球遇见打气筒开始发胀。
西洲年又让他妈我给整哭了。
猝不及防之间,我的手心手背沾得全是泪水,很无奈地抹在衣摆上。
多大的人了就整着损样!
我只是个色厉内荏的普通人,坏不到惨绝人寰,以免欺负西洲年把自己都搞愧疚,我换了一副嘴脸,好声好气与小王子讲道理。
“哎,西洲年,别这么瞧着我。你评评理,你之前杀我来着,对不对?你想,但没成功,和你压根不想是两回事。”
西洲年木着一张脸。
“所以我打你,于情于理,名正言顺。我还有心情安慰你两句,简直是至仁至善。”
西洲年悠悠叹了口气。
……
Error. ERROR!
无访问权限.
文件损坏.
Wrong!
……
西洲年的耳畔一次次响起吵闹又晦涩难懂的音节,伴随这一过程,他居然被梁国六公主打了几个嘴巴!
天旋地转之际,西洲年想,这女人力气真是很大,他的视线都打涣散了,因而很难通过神色分辨六公主究竟是趁机泄愤,还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但皮外之苦无伤大雅,令他感到恐慌的是那一道不带任何感情起伏的冰冷语音又在耳畔响起:“刺杀失败,启动惩罚程序——”
“三、”
“二、”
“一。”
他在茫然之中轻不可察地撩起眼皮,观察她的神情。六公主瞪圆了杏目,双眉倒竖,眼瞳里倒映着他狼狈的影子。
看来,这声音她听不见。
也许和她对话的人是另外一群?
西洲年想不通,但一股强烈不可忽视的痛处很快钻入他的脑髓,驱散了原有的一切情绪。生理泪水从眼眶中沁出,他艰难地呼吸着,维持着濒临瓦解的平静。
六公主虽骄纵,倒也可爱。竟以为他这一切反应都是她的手笔吗?
方才还怒不可遏,这会儿反而歉疚起来,口中细细碎碎地说着求他别死云云。
西洲年经不住笑了,笑过之后又是一阵痛楚涌入四肢百骸。
六公主握着他的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加剧了他的疼痛。此刻西洲年只想做一块石头,一棵草,被人丢下,撇下,忘掉。断然不可以理会他。
可她摸着他的额头,很是吵闹:“该不会感染了什么细菌,突发恶疾吧?公关……什么病毒能让患者直抽抽……”
也罢。
西洲年放弃挣扎,等待了一会儿。所谓的“惩罚”终于过去,退潮之后,他的大脑出现了一片理智已无法抵达的空白。
“你到底怎么才肯放过我?”
他脱口而出。
她脱口而出:“得到我想要的。”
他喃喃自语:“我很想帮你。可我不懂——我不懂你究竟想要什么,我不懂。”
“我要自由。”
“自由?”
“对,就是你永远也触及不到的那种东西。”
……
我抬头看着这个由数据做成的牢笼,天空高远,月夜明亮,微风仍旧轻柔地吹拂着面颊。
这风很怡人,但仔细想来,它吹过林间,吹过遍野的死尸,吹过垃圾堆,而后吹在我身上。
风根本不在乎自己接触过什么。
西洲年的瞳孔微缩:“我听不明白。”
他当然听不明白,“自由”是《玉台新咏》里的词汇,这个时代的架空历史线不包含南朝梁。
缄默良久,我叹了口气。
西洲年不忘初心地问:“你有水吗?”
我从腰间解下水壶,考虑到他另外一只胳膊几乎没法活动,帮他把软木塞拔开:“喝吧,只能喝一口。”
重伤加出血,大量饮水就是找死。
西洲年颤抖着将皮袋水壶凑近嘴边,抿了一下,看得出来他的喉结在极度干渴的情况下,本能地想连续吞咽。
还好我留了一手,夺过皮袋将瓶塞按回去。
西洲年餍足地抿着唇,半闭着眼睛睨我:“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