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会让你做指挥使?”姜棣棠侧目而视谢明霁,压低声音,问出了她留存于心很久的疑问,“皇城司乃陛下之心腹,由皇子担任指挥使,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勿问不当问之事,小心知道的太多被人灭口。”谢明霁未答姜棣棠之问,事关皇家密辛,言多必失,旁人知晓越多就越危险。
他可没有莫名其妙要拖一人下水的癖好。
死牢昏暗湿冷,迎面而来的寒气袭人。
寻常罪犯非死罪者不入死牢,故而姜棣棠一路上所见到的囚犯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
行至关押姜洄的牢房门口,谢明霁拿了钥匙替姜棣棠开门,听到动静的姜洄应声抬头,瞧见是谢明霁倒是见怪不怪,可在看清其身侧狱卒之貌后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到声音都在颤抖:“棣棠?”
“是我。”姜棣棠面无表情地朝着姜洄走了过去,将头上的官帽往下压了点,蹲在姜洄跟前,还是顾念了几分亲情,没做的太绝,“父亲,我只来问你一个问题。”
“你可知晓谢徵的什么事情。”
姜洄看向姜棣棠的神色变得复杂,似不解她为何如此提问,但瞧见了一旁站着的谢明霁却突然想明白了些。他混迹官场几十载,不至于连这都瞧不出来。
然姜洄亦有他的忧虑,他一生将终,于人无所亏欠,唯负此四丫头甚重。本以为姜家遭难,亦将累及于她,岂料姜棣棠何时竟得了太后庇佑,不但安然无恙,反获县主之位。
他想,应是昔日将姜棣棠置于庄中不顾之十余载,使她得遇太后。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她自幼养于深闺,此次恐亦难逃一劫。
哪还有命同那三皇子一起,站在这儿盘问他。
姜洄轻轻阖上了眼,没看姜棣棠,叹息出声,虽已是阶下囚,但声音里的威仪不减:“你指何事。”
姜棣棠道:“太子结党营私,勾结朝臣,胁迫朝廷命官。”
姜洄猝然睁眼:“你如何得知?”
“不重要。”姜棣棠未答其问,续而言道,“父亲可知,谢徵操控常平司贪墨公帑一事?”
姜洄表情蓦地一变,神情有些严肃,看着姜棣棠的视线全是探究和惊异:“是三殿下告与你的……”
“不是。”姜棣棠打断了姜洄的话,“我猜的。”
姜洄眼中异色愈浓,分了视线去瞧谢明霁的神色,方信姜棣棠所言非虚,遂轻轻笑了:“好,好啊……”
他都是在临狱前十日方知此事,姜棣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姑娘,竟能自行推测得出,当真是奇才。
若为男子身,应是能接了他这相国之位。
姜洄自觉,是他对这个女儿知之甚少。
知之甚少啊。
“既已知之,还问我作何。”
姜棣棠答:“只是猜测,父亲可有实证?”
“常平司之楼珏,与谢徵交往甚密,其他细节我不得而知。”
“然闻明州金矿,有人私自开采,此事或与谢徵及季家有关。”
姜棣棠眼睫轻垂,忆起了她先前同裴羡安所说。
“金矿分明早就被人私自开挖留了标记,而后才有财星天象之说。”
所以私开金矿之人,是谢徵?
姜棣棠抬首视谢明霁,见其神色无变,遂起身欲去。
“且慢。”
姜洄却在那一刻出声叫住了姜棣棠:“我有话同你说。”
姜棣棠遂折返,蹲于姜洄身前:“父亲请讲。”
谢明霁在一旁看着,旁的不知,他只好奇姜棣棠这礼仪是何人所授,即使父女之间关系已至如斯,她姜棣棠都还能一口一个父亲地唤着。
难怪当得公主伴读。
“你其实……”
姜洄深吸一口气,沉吟良久,终沉重道出。
“你并非,姜家血脉。”
姜棣棠身形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