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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希望再次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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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山高兴起来。

他开始那点抵触,是因为队里人都不喜欢开会,会在下面偷偷骂没完没了念报纸的人,可跟被带上“劳动不积极”的大帽子一比,被偷偷骂几句根本不叫事。

经常听王立仁说外面的事,保山知道被带上政治帽子的结果会多可怕。

年年拿到傅安欣的信,心就飞到了合作社,脑子里随即出现一个画面:

傅安欣撕开信封,把信拉出来,惊喜地说:“年年,看,你的信封。”

事实是:

王贵摇头,对保山说:“没,真的没,要是有,我早就叫人给您家捎信了。”

从合作社出来,年年比深秋的茄子还枯楚。

保山十分愧疚,一个劲地说:“哎呀,这个安澜哥真是,又不是叫他写一封信,老长,不好写;就一个信封,十几个字,他咋都不愿意咧。”

年年心里怄巴的要死,有气无力地说:“人家又不认识我,一个字都不愿意写咱也没法。”

保山仰头看天:“唉,要是咱也是商洲人就好了,我直接去俺大姑家找他,他要是还不写,我就鼓捣俺大姑打他一顿。”

年年连话都不想接了:他连青阳都没去过,保山居然敢想商洲。

走到学校门口,年年发现学校里有好几个人,其中还有于老全,他捅捅保山,想问他是咋回事,保山正好捅他了一下:“年年,你看,卫生所今儿咋恁些人咧?”

年年扭头,和学校偏对门的大队卫生所大院里,真的有好多人,其中还有几个穿着白大褂。

他看保山:“呀,还有穿白大褂的咧。”

这句话的意思是:还有城里来的医生呢。

大队卫生所的赤脚医生是不穿白大褂的。

保山说:“咱去看看吧?”

年年果断摇头:“俺雨顺姐的作业差不多该写完了,我得回去看房,要是晚了,肯定得挨打。”

保山拉起他就走:“那咱赶紧回去吧。”

两个人往回赶,快到井台那里,年年没有得到日思夜想的信封的失落就一下惊跑了,他听到田素秋在跟人吵架。

张凤,孟老栓的小兄弟孟石墩家的儿媳,也是五队的妇女队长,正站在祁家大门口,红着脸和田素秋对吵。

“您妮儿都快仨月了,你咋不能上工,不能开会?人家报纸上的农村积极分子,生了孩儿的第二个就下地施肥锄草了。”

田素秋拿着纳了一半的鞋底,靠门框站着,神情十分冷淡:“我不认识你说的积极分子,我光知,您婆子前年生孩儿,一年都没上工。”

张凤一点没有被当众揭短的羞愧,依然理直气壮:“俺婆子身体不好,俺家的人,要是身体差不多,肯定这边生了那边就上工了。”

田素秋趁张凤说话的当,又抽空纳了两针鞋底,这会儿也不抬头,继续纳:“我身体也不好,我啥都不说,叫乡亲爷们儿自己看,您婆子俺俩,谁更像身体不好的样。”

田素秋本来就瘦,生完了祁好运后更瘦,加上个子高,现在看着真的是一阵风就能刮跑。

孟石墩的老婆孟刘氏其实也不胖,但她矮,也确实比田素秋胖点,属于正常人,所以田素秋敢这么说。

张凤上前一步,嗓音更高一格:“田素秋,你少跟我倚老卖老,你今儿黑要是不参加生产队的会,我明儿就给你汇报到公社。”

田素秋收起鞋底,斜睨着张凤,半点不示弱:“你这儿就去,不去你不是人,汇报的时候别忘了说,您婆子生了孩儿一年才上工的事,要不我去替你说,连你去年去蜀黍地找蜀黍种,晌午都忘了回家吃饭的积极事迹,我一齐替你汇报给公社。”

这会儿是上工时间,劳力们都在地里,围观吵架的都是不能再挣工分的老人和今天在家上劳动课的学生,可这个人数也不少了,至少百十人。

田素秋几句话说完,一条街都是静的,只有几只觅食的老母鸡在“咕咕咕”地叫。

张凤楞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田素秋冷笑一声,转身回家:“我没本事,没个当妇女队长的儿媳妇,我不多歇,俺妮儿一岁我就上工,这之前老天爷来也没用。

有本事你叫时间倒回去,叫您婆子生了孩儿俩月就上工,那我明儿就上;没那*本事,就别来欺负我。”

田素秋的话从家里飘出来,年年也有点懵。

田素秋厉害,但她从来不说一些特定的脏话,村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挂在嘴边、随便到所有人都已经意识不到那是脏话的话,田素秋也不说,她也郑重警告过风调和雨顺,女孩子不准说那些话。

队里几个嘴巴特别脏的人吵架骂街时,别人家倾巢出动看热闹,风调和雨顺从来不看,如果她们正巧在现场,也会赶紧往家跑,这是田素秋的要求。

可刚刚,田素秋当着五队包括几十个孩子在内百十口人的面,用她觉得最脏的话骂了妇女队长,风调和雨顺就在旁边。

年年站在围观的人群外,看保山:“俺妈以前就跟那谁……吵过架?”

他只能想出这个原因了,田素秋以前和张凤结过仇,保山比他大,可能知道。

保山挠头:“那个,我也不知,我光知,俺妈,俺家的人也都可不待见红旗她妈。”

孟红旗是张凤的大女儿,比年年大一岁,不过还没上学,在家看弟弟妹妹。

年年以为,黄昏的社员会田素秋肯定不会去,没想到,她不但去了,还去的很早。

她抱着祁好运,坐在离于老全不足一米的地方,于老全宣布会议开始,让傅安欣念伟大领袖的最新指示,一句话没说完,祁好运嚎啕大哭。

田素秋局促无措地说:“我成天烧心难受,吃不下东西,没奶,家里也没细粮,妮儿吃不饱……”

于老全一脸无奈:“赶紧喂孩儿两口,哄哄。”

祁好运乖,噙着吸不出水的母乳也不哭。

傅安欣开始朗读伟大领袖最新指示,连读三遍,还没读完,祁好运又开始哭,声嘶力竭,听得人难受。

田素秋比上一次还慌乱,连连对着大家赔不是,赶紧让祁好运继续吃奶。

祁好运继续吃,过一会儿继续哭。

如是者三。

于老全冲田素秋摆手:“你你你,赶紧回家想法吃点东西,也喂喂孩儿。”

田素秋嗫嚅着说:“我想学习毛.主席指示……”

于老全:“毛主席恁好,肯定不想看着咱贫下中农的孩儿饿的直哭,你先回家叫孩儿吃东西。”

田素秋抱着祁好运站起来:“她吃了不哭我就来……”

于老全连连摆手:“别别,你身子骨瓤成这样,生了孩儿也没过百天,还是等妞断奶,你身体养好点再说。”

年年正在煤油灯底下对着生字表练“乚”,看见田素秋回来,吓一跳:“妈,你又跟孟红旗她妈吵架了?”

田素秋把祁好运放在拍子上,拿起火箸扎火:“今儿后晌那一回已经是我给她脸了,她还想天天跟我吵?”

年年听不大懂,换了问题:“都黑了,你扎火干啥?”

田素秋拿起家里最小的锅,添水:“孩儿一大晌了没吃东西,给孩儿沏个鸡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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