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得太过于猝不及防,姜汾连反应都来不及,赶忙让人把林恒暄救了下来。
她心有余悸,抱着已经失去意识的林恒暄,浑身忍不住地颤抖。
一条从来都没有想过的计策浮现在了她的脑中,姜汾抱起孩子,把他放到了床上,然后对下人偷偷吩咐一些事情。
闻行还没有回来,但姜汾能猜到,他今天心情也不佳,应当是在外面郁闷,不敢回家说。
她是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闻行的,徒添一些烦闷,却也无济于事。
赵大战嫁进侯府十几年,头一次见到有人上吊,震惊之余,她扯着姜汾的衣袖说:“这么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孩子被蔺阳挑中了,就肯定是要出面的,倒不如好好劝劝孩子。”
姜汾却摇了摇头,质问道:“如果今天被指到的人是闻演,你还会如此大度地劝劝他吗?”
被方了面子,赵大战虽然不会怪姜汾,但终究会介意一些的,客套两句便走了。
看到围在林恒暄周围的人慢慢地退去,姜汾眸中神色波动,胸腔缓慢地起伏。
眼下,哪怕是林恒暄死了,圣上也会把这抗旨不遵的名头怪到闻家头上。更何况,林恒暄又没有做错些什么,为什么要死?
但是,要想这桩无理取闹的婚事彻底结束,除却一方身故,就再也找不到任何更好的破局方式了。
可即使匈奴大皇子去世了,匈奴不考虑和平,就会再次攻打芪朝,考虑到和平,就会再拿一个人上来顶着。
所以,蔺阳这一次,是抛给了他们一个无解的局。
姜汾无能狂怒,真是眉毛上吊苦胆——苦在眼前,她又不是老和尚的木鱼,凭什么就要经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波涛荡漾的生活?
她冷着脸,听到门外小厮禀报:“夫人,老爷回来了。”
小厮的话让她回过神来,姜汾急忙跑到门外,想要阻止闻行进来看到这不堪的场景。
她以为闻行至少会是愁容满面的,可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见姜汾特地赶出来,他还略带着一些惊讶语气调侃道:“怎的今日舍得来门口接我了?”
姜汾搪塞道:“恒暄睡了,我们回玉蕤轩吧,别打扰孩子歇息。”
闻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同意姜汾的看法,却向她伸出了手。
“这是干嘛?”姜汾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牵手。”
理直气壮的语气让姜汾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夫妻除了床上接触之外,大多数是当着和尚和尼姑合租的清心寡欲的生活。
莫说是牵手了,平时不小心碰到了也会觉得羞耻。
姜汾把手放到了闻行的大手上,感受到他皮肤上的薄茧,然后放心握住。
闻行拉住她的手,与她一起回到房间。
今天晚上的闻行格外地温柔,轻声细语地和姜汾说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
“我还没有离开侯府的时候,大哥总是会带着我从东墙的狗洞钻出去放风筝,后来我想从狗洞钻回来,却被打了一顿。等回到侯府,我气不过,就把狗洞彻底封印了。”
“我五岁那年,母亲给我买错了衣裳,裁缝为我量身定做了一件罗裙,我不想穿,可母亲非要我穿,穿上后还让画匠为我画了一幅画,作为纪念。”
……
姜汾躺在床的里侧,听着闻行走马观灯地回忆着小时候的一切,莫名地感伤起来,问道:“闻行,其实,恒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是吧?”
一句话打断了闻行的叙述,他想了一会儿,回答了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答案。
“我大哥一共给我留下了两件遗物,一件是林恒暄,一件是从前的你。”
从前的姜汾,姜汾冷不丁地抬起头看向闻行,闻行顺着她视线的方向,回以一个暖心的的微笑。
一种难以言喻的关系平衡在他们身边,姜汾不敢确定他是否知道,而闻行却不敢赌姜汾的态度。
良久以后,姜汾才翻过身去背对着闻行。
闻行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句话,便也翻过身去不再说话。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少女低语的声音向他传来。
“闻行,下一次给我看看你穿罗裙的模样吧。”
闻行嘴角几乎不可察地笑了一下,然后略带无意地回了一声“嗯”。
……
这件事过去了很久,侯府中人自觉地不再提起这件事。就连林恒暄,也早已未去过学堂,因为去了,闲言碎语就在所难免。
大家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平静,所有人都不主动打破这个僵局,维持着表面的安宁祥和。
直到五月二十三,匈奴大皇子呼延阑大张旗鼓地进入京城。
京中不许人寻衅滋事,呼延阑便驾着马掀翻了一条街商户的摊子。
很多人赔得妈都不认识,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打碎牙往肚子里面咽。
侯府本来艰难维系着的一切,被这场声势浩大的入京给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