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出来,她就知道自己实在太单纯。
跟着齐璞日久,她早就知道霁新先生的身份。如此名贯南北的大儒,岂会为她出山?
霁新先生会提起她……不,应该是阿郎提起才对。
齐璞一口气说了太多话,有些疲倦:“先生也同意了。”
虽然是他软磨硬泡的。
李衍微微沉默,纠结一阵,又问:“霍均一人,我担心忙不过来……”
齐璞回想起霍均,心道,那毕竟是霍家长子,这点事情还能忙不过来?
于是他随口道:“我自然会安排妥当。”
要是霍均一个人不够用,就让师叔也去顶一顶。
等了一阵,李衍不出声了。
齐璞疑惑地抬头看去,只见李衍眼睛含泪,满脸感动,哽咽道:“请阿郎放心,我一定不辜负阿郎信任,也能为阿郎分忧。”
齐璞轻叹一声:“你只要认真读书就好。”
回到府上时,已是申时。
齐璞下了马车,才走到院外,便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门外,正仰头和身边人说着些什么。
齐璞加快脚步,走上前去。
高个人影转过头来,齐璞定睛一看,原来是成润。他身边那人,则是前几日不在府上的俞行雁。
俞行雁见到齐璞,嘴角微微抿起,勾出一条弯弯的弧度。只是变化细微,几乎看不出来。
她道:“小郎君似乎恢复得不错。”
不知为何,齐璞居然听出了些揶揄之词。
他尴尬道:“的确,今日出门散散心,应当不碍事吧?”
俞行雁想了想:“小郎君不必担心,只要不再受寒,并不碍事。”
两人说着话,齐璞推开院门,邀请她进去小坐片刻。
毕竟同在霁新先生门下,好歹也算是师兄妹的关系。俞行雁应下,与他隔着成润坐下。
成润问:“俞小娘子一直在城外义诊?”
“我随老师前去学习而已。”俞行雁道,“许多地方还需学习,有利无害,此乃双赢。”
成润的目光扫过低调喝茶的齐璞,他笑了笑:“我这个学生,是个不太听话的患者。小娘子义诊之中,可曾见过这样的病人?”
齐璞无奈:“老师……”
他都不知道成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久前成润就告知过他,自己会在薛复抵达前离开,为什么此刻竟从山上出来了?
俞行雁似乎没有听出成润的意思,神情认真:“这样的病人自然也有。”
她转头看向齐璞,叮嘱道:“小郎君一定要听从医嘱,这次出门散过心,也莫要乱走了。”
对着俞行雁的关心,齐璞只能道:“我都记得了。”
俞行雁一贯很忙碌,她这次回来,也是听说齐璞生病,于是前来探望。
此时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她只是个学徒,也给不出什么建议,遂道:“那我便先走了。”
齐璞连忙放下手中茶杯,朝老师拱拱手,起身道:“我送你。”
将她一路送到门外。
俞行雁踏出门槛,转身道:“小郎君记得多加休息。才换季,最容易生病,我还要回去,不必送了。”
齐璞全都应了,听见俞行雁说“回去”,突然想起什么,又问:“城外病人还多吗?”
提起这个,俞行雁微微皱眉:“很多。”
齐璞心中微惊,不由得问:“多是什么病症?”
“什么都有。”俞行雁道,“他们多是自武德、平皋、温县等地而来,如今聚集在城外,又不能放入城中……”
她没有多说,担忧之情却溢于言表。
倘若任由他们在城外,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还在修护中的洛阳,也很难承担这样的压力。
齐璞只能道:“我们会尽力,看能否多接纳些流民入城,不过……这毕竟不是一时之功。”
俞行雁亦道:“我知道小郎君是好人。”
她的眼神又温和起来。
齐璞微微一怔。
好熟悉的词汇,似乎不久前从她嘴里听见过。
这个想法一闪而逝,他看着俞行雁的脸,什么防护也没有,有些担心:“你们就这么待在患者中间,不会被传染吗?”
“这是不能避免的。”俞行雁一脸坦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医者若是只担心自己,那诊治又如何开始呢?”
“……你才是个好人。”齐璞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只笑了笑,“但也要关心关心自己。”
俞行雁含糊地应了一声,朝他拱拱手,脚步逐渐加快,很快消失在树荫后。
齐璞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正要转身回到院子,身边忽地站了个高大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