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润挑了挑眉,问:“叫不出口?”
不存在的。
齐璞跪得很流畅,张口就来:“见过老师。”
成润先是一愣,忽地朗声大笑起来,拍着霁新的肩:“持恒,你这学生还有点意思!”
霁新无奈苦笑,轻轻撇开他的手。
成润笑着把齐璞扶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小郎君……不,璞儿性情中人,很不错。我听持恒说,你很有马上天赋,是真的吗?”
成润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抓一个合适的学生。
“不敢说很有天赋。”齐璞正色道,“但学生必定竭尽全力学习。”
霁新低着头,原本还白白净净的弟子,三两天就把自己搞得乱糟糟。他真想仰天长叹,可惜人是他放走的,他又怎么能为了一时之快,毁了一个孩子的未来?
倒是齐英……他反倒更有些读书的天赋。
霁新瞥了齐英一眼。
成润却很满意齐璞的状态,一个常年在军营混的人,不可能干净得和家里一样,军士看见这个样子,心里也会有些抵触。
他越看越觉得齐璞简直是天选将领,至少这个心态就很好,比家里那些糟心玩意儿好多了。
“你跟我学武,要吃很多苦。”
齐璞笑了:“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不错。”成润拍着他的肩,“我会在这里留到七月,这段时间你跟我学习,我看看你的天赋。”
齐璞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这种考验他一点都不担心。上辈子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从荒芜山村考到全国前十的高校,不是他的智商有多高。
能吃苦而已。
如果一个人看到每天滴水的屋顶,看到泥泞的上学路,看到愁闷第二天的饭食的父母,看到交出学费时颤颤巍巍的双手。
齐璞相信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松懈。
此时一样,他只是把这条路又走一遍。
霁新把“成润”留在了城北,自己和齐英一道回去。
颠簸的马车上,齐英问:“先生,阿郎要习武了吗?”
霁新沉默。他已经感到衰老,一个人的归途是走向死亡。年轻的盛朝亦是如此,它在走向一条既定的不归路。
他多么希望安定能更长、更久,也许读书做不到,军队才能震乱克武,齐璞要做他该做能做的事。
他会是盛朝未来的定海神针。
“……以后你随我读书。”他在摇晃的马车里,对年少的齐英如此道。
齐璞跟着成润,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宽阔的训练场上。
成润指着远处吃草的马儿,问:“你们有多少马?”
齐璞扫了一眼,答道:“没多少,只有十来匹。那还是祖母当年带来的嫁妆。”
成润点点头,他思考了一下:“洛阳四面环山,想来用马也不算多。你们自己肯定是够了,要是不够用,可以向朝廷上书。”
齐璞:“……”
他颇觉震撼,不自觉停住了脚步,声调都变了:“老师……咱们朝廷好像也没马吧?而且陛下也不会给我们呐。”
泰安帝疯了才这么干!他巴不得齐家消失在世界上,资敌?可能吗?
成润疑惑道:“朝臣本是为国做事,陛下为何不许?”
……累了。
齐璞不想多说,岔开话题:“老师,我一直用的是祖母带过来的北地马。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倒是用的矮马练习。”
成润被他勾起某些回忆:“我倒是在城西草场见过你……”
齐璞一愣,见过?
诚然,成润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可每次齐家出门,都是和许多狐朋狗友一起,进去就关大门,不是世家这个圈子,根本不可能见到他。
不过他想了想,觉得也很合理。
霁新先生出身京兆成氏,他叫来的新老师,同为世家出身也正常。
“城西草场多勋贵,里面都是些矮马,我几次上书,希望陛下整治,将盛朝的马匹养起来。”成润神色萧索,郁郁道,“皆无回音。”
齐璞道:“弟子成年加冠后,一定将此事提上议程。”
成润唇角勾起,是一个要笑却笑不出来的表情,叹道:“骑兵之重,竟无人知晓。雍州自古地处西北,本也是水草甘美,养马之地……如今却……”
齐璞听了半天,只听到一句“雍州养马之地”。他把这句话记在心里,拉了拉成润的衣袖:“学生请祖母运马来。”
成润笑笑,并不抱希望:“你有心了,不过匈奴的马不好抢,雍州若是仔细养护,兴许还能多出些战马,我此来,也想看看雍州马场。”
齐璞连连点头,心道:我也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