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谢大头多在镇上做工,回家时又要帮忙下地里干活,还要挑水砍柴,实则跟周氏相处时候也不多。
周氏长着一张瓜子小脸,白白净净,说话温温柔柔,且又是新婚夫妻,开始时自是不一样,谢大头每回家来,都跟周氏温存不已。
偶尔谢大头还会拿镇上做工主人家赏的几个铜板,给周氏带点铜簪头绳簪花等的个小东西哄周氏高兴。
后周氏又怀孕,谢大头想着肚里的儿子,对周氏愈发体贴,每回从镇上家来给爹娘带各种吃食时,顺带也有周氏的一份。
周氏她娘也时常念叨女婿好,让她知足,好好珍惜过日子。
再说这谢大头在村里惯会做人,爱帮别人忙,在亲戚间名声极好,每回村里的大婶大娘们话里话外也都是说周氏有福气,找了个好男人有本事。
故这周氏从心底里觉着这夫君已是不错,一颗心早给了丈夫,结婚以来两人还从未红过脸。
这次生了个女娃,本就觉对他不住,生怕惹了谢大头不喜,如今看来果然婆婆丈夫都不满意,往后自己的日子怕是要难过起来。
这陈二婶端着鸡蛋汤进来屋里时,就见着周氏盖着褥子满头是汗,不但没睡着还睁着眼睛流泪,唬了一跳,赶忙把鸡蛋汤放在旁边的长桌上,劝慰道,
“大嫂,月子里可不兴流眼泪,快把这鸡蛋汤喝了,夏天出汗多,人苦生孩子更苦,我特特放了香油,给你补补身子。”
周氏被陈二婶扶着坐起来,抹着眼泪道,“弟妹,多谢你想着我,我这生了个女娃,爹娘怕是很不高兴,这鸡蛋汤给爹娘喝吧,我实在是没脸喝了,也省得你被娘骂糟蹋东西。”
“大嫂,你怎地这样说,自己的身子可是得自己顾好,月子里最是要紧,快喝些吧。”
周静本来还迷迷糊糊,不知道啥情况,听到这一篓子贬低女性的话,再联系一屋子人的身份,瞬间明了。
自己就是那个连累她娘没脸喝鸡蛋汤,以后不但要帮家里干活,还要照顾弟弟的“赔钱货”。
她要是个土生土长的女性,在这日复一日的洗脑中,应也会觉得自己本来就是个赔钱货。
就好似这一屋子的女性,一代传一代,在婚姻里心甘情愿就当个生育机器和干活机器,甚至自我PUA——女性的付出本身都是理所应当且毫无价值。
奈何自己成长在一个男女地位相当,女性意识觉醒的现代社会,且在现代已经二十七岁,有自己的事业、存款、房子,思想早已不是能被轻易改变的了。
婴儿觉多,再醒来,是被她娘喂着奶水,这时应当已是傍晚,暮色四起,屋里暗了下来,她爹谢大头靠在床边的木椅上,揉着眉心,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氏察觉丈夫的不高兴,忍着身子的不适,愈发温柔小意。
“大头哥,我这月子里不好干活,恐怕要多劳累娘和二婶,特特赶在前两天给娘做完了一件深蓝色的棉布对襟衣,给二婶做完了双酱色布鞋,给夫君做的一身衣裳,也已经快收尾,正好娃满月酒时穿,到时也体面。”
谢大头本来心里难受得紧,怀胎十月生了个女娃子,镇上时常一起喝酒的兄弟们都有儿子,只自己没有,到时又要被人说笑。
但见周氏一脸疲累,仍做小伏低,为自己考虑,故心里的气也散了不少,想着后面再生个儿子就是了。
恰好这时陈二婶叫一家人吃饭,谢大头将周氏的那番话说出,又见两人都收了衣物,遂放下心来,一家子收拾收拾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坐好,准备吃晚食。
但见桌子上摆的是一大锅米粥,一碗鸡蛋炒苦瓜,一碗拍黄瓜,一碗豆芽菜,都是清淡又爽口的菜,夏天吃这些最是合适不过。
却说这厢谢大头吃完饭,给他媳妇周氏挑拣了些剩菜和一碗米粥,端到他们屋里给周氏。
“二婶说家里鸡多,杀一只给你做碗鸡汤,娘没同意,说鸡要生鸡蛋的,就听娘的吧,月子里吃些鸡蛋也尽够的,吃鸡蛋也好下奶。”
饶是周氏再是心里愧疚自己生了个女娃,看着碗里大半的苦瓜,零星的鸡蛋,也不由觉得不甚得劲,她娘说月子里养不好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且还要给娃喂奶,吃的不好可是没奶的。
可刚把谢大头哄好,此时再不好发作出来,只得把娃递给她爹抱着,就着这些菜把米粥喝了。
被人骂赔钱货,周静已经很糟心了,这渣爹又来一通子心梗发言,月子里竟然连个鸡汤都没有!
这得什么家庭条件啊,穷的孕妇连鸡汤都喝不起?
古代重男轻女的家庭,穷,渣爹,穿越女主悲惨人生三要素已集齐,自己是不是可以召唤神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