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青云将画符和阵法需要的材料都装好，又到不远处若水一清的房中晃了一圈，他记得明十七的傀儡身体是一清做的，在明十七之前，一清还做了几个次品傀儡。

一清的习惯，会将次品也分门别类收好。

果然，他在库房瞧见了缩小后的傀儡小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小毛病，燕青云从中挑了个瑕疵最小的斜眼小人，将他装在了包袱中。

他试图找到何十九的残次品，可惜若水没有这个习惯，那几个小人早不知被她丢到哪里去了。

燕青云背着包袱，装模作样地在外面晃了一圈，跟每一个碰到的弟子宣称，他又被师父罚去思过崖了。

这对他也是常事，弟子们与他玩笑两句，便都离开了，今晚周翱就要下葬，是上清宫中的头等大事，人人都被分配了差事。

燕青云趁人不注意，又悄悄拐了回来，摸到了明十七的房间。

明十七仍在昏睡，门外慎纯在看守。

燕青云思来想去，绕到窗外，摸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写下“下葬之地在后山，甩开慎，今晚会合救人。燕”。

随后在符纸上施了一个醒神诀，趁慎纯不备，将符纸从窗内抛向明十七。

明十七额前一凉，陷入昏睡而混沌的意识逐渐回笼清醒，扭头一看，燕青云隔着木制的窗格，朝他眨了一下眼，示意他看纸团。

明十七舒展开纸团，眉头一松，凑到窗前，听燕青云和他低声说：“我这里有一个废了的傀儡，可以冒充你一段时间，但至多不超过一炷香，肯定会被发现，咱们要快。”

明十七点头，跟燕青云快速过了一遍细节，便目不斜视，大摇大摆地从屋中出去了。

慎纯拦下了他，客气道：“明道长，往何处去？”

明十七冷冷道：“去挖了上清宫的坟。”

慎远叹气：“别开玩笑了，明道长，这里是上清宫，就算我不是你的对手，掌门可还在这儿呢，闹得太难看谁也收不了场。”

明十七竟然似乎被他说服了：“那我随便走一走，总可以吧。”

慎纯：“明道长远来是客，还是让我陪道长一起吧。”

明十七无所谓：“你想跟就跟着吧。”

慎纯不远不近地跟着明十七，看他似乎真的是毫无目的地四处乱晃，过了一会儿，又说他要去如厕。

慎纯便在净房外等他。

片刻之后，明十七从净房中走出，慎纯总觉得他出了净房之后就不大对劲，似乎总是斜眼觑他，似乎有什么不满。

“明道长，是有什么事吗？”他终于忍不住问。

明十七不理他，也不说话，只是径直往前走。

慎纯无奈，也略微知道，这个明十七一向不算好说话的人，此时夜色渐深，他怕明十七还在打逃跑的主意，便道：“道长，夜深了，还是回房吧。”

这次明十七竟然毫无异议，十分顺从地跟着他回了木屋。

净房外，燕青云看着傀儡跟着慎纯走远，敲了敲房门：“可以了，出来吧。”

明十七从净房中走出，两人一路向后山赶去。

“希望能多拖他一会儿吧，刚好天黑了，最好能骗过他一夜。”燕青云拿好包袱，听到明十七问他：“他们早晚要发现，到时候你怎么办？”

燕青云：“大不了罚我在思过崖呆几年，反正本来也要去的。”

明十七摇头：“我看你师父对于和此事相关的事情，不会轻易放过。”

燕青云：“实在不行，我就溜下山，避两年风头，等师父消了气再回来，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他看了一眼明十七，犹豫再三，还是道：“说实在的，我现在想一想，或许是我给了你们误导，当时我不该劝你们来上清宫的。”

明十七一怔，才反应过来，燕青云说的是许久之前，邀请他和蔚禾来上清宫，询问无尤为何魂魄会无故附在傀儡上的事。

“这怎么能怪你，那时周翱还活得好好的。”明十七想到那时，只觉得恍如隔世：“何况，你师父对你们，和对我们，总归是不一样的。”

燕青云有心想要告诉他，其实师父之前对待旁人，也不像今天这样不近人情，然而想到明十七和何十九的经历，还是没能说出口。

两人不再多说话，一路向后山疾驰而去。

墨蓝色夜空下，后山坟地一片通明，隐隐有下葬时的礼乐声传来，两人循声穿过一片碑林，隐匿在是被之后，看到黑棺已经被力士傀儡们抬到了此处，离他们不远不近，可惜隔着人影憧憧，看不清楚棺内情形。

明十七心急如焚，将弓箭召唤出来，低声道：“我待会儿放了箭，就会冲过去，把十九抢出来，冲下山去，你待会就不要出来了，直接去思过崖，就当今天没来这一趟。”

燕青云一把拉住他：“明抢是不行的，普通弟子或许拦不住你，但我师父到这里，不过是两三息的功夫。”

“何况，你们两个的身体都是上清宫的傀儡，我恐怕，万一师父和师兄早有预料，将傀儡的克制法门告诉他们，到时候不用师父来，也一样跑不掉。”

明十七握了握拳：“你原本准备怎么办？”

“让他们先下葬，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将人挖出来。”

明十七脱口而出：“不行！那不是要把她埋到地下很久？”

燕青云苦劝：“她现在对这些都没感觉，师父封住了她的五感，她在地上和地下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