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发生的事情与推想的截然相反,谢司珩错愕之余,又有点期待李簪雪还能搞出什么动静来,心绪开始活跃,有了看戏的兴致。
不知谢司珩所想的觉哉,正想着该怎么委婉的让李簪雪改变心意,一时间肩膀如泰山压顶,愁得他连连叹息。
“奶奶…”
孙妈妈也坐不住了,忍着对李簪雪的畏惧,打算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可只吐.出这两个字,便感觉脖子泛着凉意,使得一切言语都停在这时。
寻着视线瞧去,李簪雪浅笑怡然,并未像对待春纤那般,将自己的杀意显露,耳边仿佛又响起她的话语,按捺住不安的心,对没有个主意的觉哉递了个眼色。
后者见此,明了其意,一轮亮光闪过于眼底,游移的目光停在谢司珩的身上,他半躺在美人榻上,恍若隔绝了这里的吵闹,独处于另个世外桃源,秉着怀揣的谦恭,觉哉适才定了定心。
“奶奶说得极是,我这就应了您的吩咐,让二爷经过身心的洗礼。”
话已至此,觉哉不紧不慢地端着沸腾的水来到谢司珩身前,刚行五六步,他突然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绊了一跤,水盆就这般顺滑地撒向不知所措的芸香头顶。
眼见要牵连自己,孙妈妈眼疾手快地闪至一旁,而芸香看到即将发生的这一幕,几乎是下意识连滚带爬到别处。
许是觉哉的方向感不错,哪怕芸香避之又避,这沸水依旧是浇到了她的肩膀上,灼热的燃烧着,渐渐的,肩膀好像没了知觉般,额间冷汗直冒,痛苦地呻.吟着。
“啊哈!”
由于事情发生得过于迅猛,谢司珩趁此机会也醒了,伸了个懒腰,佯装被吵醒的模样,面色一沉。
恰逢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方才的闹剧,为这尴尬的氛围迎来了新的转机。
“发生了何事,吵吵闹闹的,不让人安生!”
来者是宋姨娘,她身着一袭杏红镶银丝绣花棉裙,举步生风地走来。
面庞姣丽的她,一扭一动皆是风情。
宋姨娘秀眉微挑,眼神不经意落在疼痛难忍的芸香身上,嘴角一撇,鄙夷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
随后看向神色冷淡的李簪雪,唇.瓣微张,绯色的帕子抵在鼻翼间,动作不由得浮夸几分,娇.滴.滴的嗓音又尖又细,实属与端庄有着天壤悬隔。
“啧,真是乱作一团。我还没有进来就听见你们在这里嚷嚷。二爷的大喜之日,岂能容你们放肆?瞧瞧芸香这可怜兮兮的劲儿,若不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会在人前哭得哭哭啼啼。”
说着,就亲自将芸香扶起,目光瞥向她腰间不算有多干净的帕子,不顾本人的抗拒躲闪,宋姨娘颇有些感同身受地为其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片刻,宋姨娘柔声问道:“说说是谁欺负了你去,我定要为你做主。”
芸香胆怯地看向李簪雪,刚对上其视线,便吓得瑟缩了下脖子。
“我不过是照顾了下醉酒的二爷,奶奶就善妒要给我教训,还命觉哉取了一盆滚烫的水浇在我身上。姨娘你瞧瞧,我这以后可要怎么见人啊!”
提起伤心事,她便倚靠在宋姨娘的肩膀上,捂着脸嘤嘤哭泣,而宋姨娘感受着其触碰,身体一僵,强压下留于心头的嫌弃,偏头注视着李簪雪,义愤填膺道。
“二爷虽娶了你,但娶妻娶贤,你这般行事,丢的可是你李家的脸面。明日我就要告诉太太,让她来收拾你这个没有妇德的女人。”
站在一旁的谢司珩听这话,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侧目朝觉哉递了个眼神,让他带多余的仆从下去后,方要开口维护李簪雪一二,不料她笑吟吟说道。
“说起脸面,我还想要问一问姨娘呢。你在我和二爷的新婚之日,就如此下作迷晕二爷,让芸香钻了空子。
若此事一成,丢的不也是我和李家的脸面吗?既然姨娘想让我没脸待在国公府,那我也不必忍着。”
李簪雪语气停顿,似是意有所指,身畔的孙妈妈误以为又要上演一出杀人的戏码,便从屋内环视一圈,找到方才打开窗扇时掉落的金钗,遂捡起交给她后,那声音才缓缓落下。
“只是对芸香略施小惩而已,您就这般生气,难不成你觉得我是在打你的脸面吗?”
闻言,宋姨娘脸色骤变,推开还在哭的芸香,她佯装镇定道。
“奶奶这是要对我耍威风了?我适才不过说了几句,奶奶就有一摞子话在等着我。好歹我也算你半个长辈,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要是太太站在你面前,你也是这么跟她说话的?”
李簪雪若有所思。
“二爷只有一位母亲,那便是太太,宋姨娘要是想让二爷喊你一声‘娘’,你大可去找老爷太太。
他们若允了,我定会毕恭毕敬地孝顺你。也别怪我这人性子直,我才刚进国公府不到一日,夫君就要被人抢了去,偏偏还有人叫我大度,我可做不来。
要是没有这事,我对姨娘你虽谈不上有多亲近,但也能时常对你体贴一二。”
说到话尾处,她的语气半含.着惋惜。
宋姨娘见自己没理,还遇到硬茬,说不过对方,从自己肚皮出来的谢司珩又指望不上,顿时哀叹垂首,一屁.股坐在玫瑰椅上,并且还跺了几次脚,以表自己的不满。
“我不活了,这都叫什么事儿啊?我想让二爷的身边多个知冷知热的人有错吗?二爷非太太亲子。再者,国公府里有那么多的孩子,她顾得过来吗?
我瞧芸香就挺好的,把她放在二爷身边,我也能放心些。这人还没送上去呢,就先被毁了身子,我找谁说理去?”
眼瞧着宋姨娘就要撒泼,谢司珩也学她这样捶胸顿足,一副活不起的架势,攒眉苦脸道。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虽说是个少爷命,暖衣饱食。但除了吃喝玩乐以外的事情,我是一概不想用功,苦于无所事事久矣!
前阵子好不容易有了点勃然奋励的念头,还不是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美色于我而言又有何用?姨娘你要是真心疼我,就给我来点银两,全当是份子钱了。”
随着他哭嚎完,屋内的人全都默不作声,其中宋姨娘在听到这话,登时没了泼妇的模样,气质温和了下来,看着李簪雪的神色尤为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