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怀德给你备的。”张升照说完,忧心地看了一眼自己妹妹。
果然见张善云一愣,有些不可置信:“怀德哥哥?他来了?”
“他叫常听送来的。说一直都很忙,无法亲自来祝贺了。”张升照浮起一个笑,“你不要多想,只当是一份普通的贺礼就好,将来怀德娶妻,哥哥也会还礼过去的。”
张善云从没想过,有一天周怀德如果要娶亲,会是怎么样的。想不到,也不敢想。只是茫然地说:“这礼太大了,哥哥怎么还得起。”
这一年多时间里,她没有收到过周怀德的书信,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以往的年节,他总会到家里来,往账房秦先生那里存一笔钱,笑眯眯的告诉她,这是给她的压岁钱,等开了春拿来买新衣裳,吃铺子。可是今年的年节,她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等来。
她以为他去了东京之后,就不会再和她有联系了。
张升照伸手帮妹妹正了正头上戴的碧玉钗,道:“怀德他,应该也没打算要让你还。他总说拿你当亲妹妹来看,年节上要给你压岁钱,换季也要给你零花钱。这些就当是他给你备的压岁钱和零花钱吧。”
说完,他心虚地很,不自然地把身体坐正一些。
昨日,常听送东西来,他看到这些交子地契的第一反应是生气的,几乎是向常听咆哮:“到这个时候送这样的东西来,这种连挽回都算不上的举措,简直荒谬!他就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了?”
常听把手里的木盒放置在桌案上:“张大人,这些是公子为姑娘准备的嫁妆。”
“他给善云的嫁妆?”张升照从鼻子里笑了一声,“好笑,嫁妆!他是以什么身份备的这份嫁妆?”
常听没有回答,又有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笺:“这是明苑的地契,公子已经将名字写成了大人,在官府备了案,盖了红印了。”
“他到底想做什么?把房子给我,把田地铺面都给我妹妹,从此以后就要和我们家分道扬镳了吗!”张升照气极反笑。
常听看着地面,神情隐忍。公子不让他多说,可他忍不住,还是说了:“不是的,公子不是这个意思。”
“那他想怎样?不回书信,一声不响。这些施舍我和我三妹妹都不需要!”张升照很气,把地契摔在地上。
然后不发一言,愤怒地走来走去,不断以手挤按眉峰来提神。直到常听说:“张大人,公子得了肺劳。”
那两个字仿佛有千斤重,一下子锤在张升照的心上。
他停下脚步,语气微微开始发颤:“肺劳?是谁诊的?请别的大夫复诊过了吗?”
“是请了裕和堂的向太医来诊的。裕和堂是东京治内症最有名的医馆,不会有错。而且……”常听神情低落,停顿了片刻才说:“公子那日还吐了血。”
“怎么忽然病这么重!他去登州之前这个人还好好的!再说,肺劳只是慢症,也不是不治之症,他这就给自己判了死刑,然后安排后事了?”
常听低下头道:“张大人,我本不该和您说这些话的,我出发之前,公子命我只送来贺礼,什么也不要告诉您。是我多言了。”
*
四月初八,高淑霞亲自带着媒人前往张家送纳征的聘礼。
杨家经济实力不及张家,聘礼单子尚不及嫁妆单子的一半长。
问禅从外面进来,显然很气:“姑娘,杨家也太没规矩了,娇姑娘纳征那会儿,刘家布帛首饰都送了好几箱。可杨家只送来几个小木盒子!”
张善云正坐在梳妆台前,由女使紫藤给她插珠环,皱着眉训斥她:“一会儿当着表姨母的面,你可不要胡说。”
问禅道:“本来就是啊,姑娘的嫁妆又是田产又是铺面,上万贯的现钱。他们倒好,就送了几匹布、几包茶,一小盒银锭子就当是彩礼了,也太寒碜了,看不起姑娘呢!”
张善云低下头,心里也没有底。
马秀姑亲自给杨家准备了回礼,整整一箱的绣品和男子服饰,另外还有茶团、米面、鲜果等好几个箱子,与高淑霞坐在正厅里聊天。
张升照坐在边上的主座饮茶,一言不发。
张善云进了正厅,向高淑霞行了礼,唤了一声“表姨母”。她一直跟着娇云的称呼,管高淑霞叫做表姨母。
高淑霞笑了说:“好孩子,快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是。”张善云站起身,在旁边的椅子坐下。
高淑霞端起茶盏吹了吹,头都没有抬,“善云啊,我今天来呢,主要是有几句话想说。”
“是。表姨母请说。”
“咱们家呢,虽说不是高门大户,却也没有媳妇抛头露面的道理。今后你既然嫁为人妇,就该早早诞育子女,在家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