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向张善云拱手作揖,自我介绍道:“在下吕颂,字义伦,家中排行第三,家中兄长是提举学事司提学。”
提举学事司掌管州县学政,是教育世家,看来是个文化人。
张善云点头向他致意道:“吕三郎好。我对投壶这些都不擅长,学了也记不住。还是不扫兴了,诸位玩得尽兴。”
她这就要走,却被周怀德拦住了。他轻声说:“我教你,三妹妹。”
周怀德的身上仍是那种闷而暖的白麝香,环绕着淡淡的药香,令张善云无法拒绝,便点了头。
周怀德轻柔地解释说:“投壶有很多种玩法,现在这种玩法比较简单,每次投一支箭,如果投进壶口中可得两筹,若投进两侧的壶耳就得一筹,投在地上则不得筹码。”
他递给善云一支箭,说:“你试试,手要稳,不可使力过大,否则剑即便击中了壶,却有可能将壶击倒。”
“来,手给我。”他走到善云身后,一手持善云的手腕,轻轻将她的手执起,瞄准了那铜壶。
又是一股温热而熟悉的香气萦绕而来,张善云只觉得身后周怀德滚烫的心跳就贴在自己背上。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仿佛被蒸在了热气里。
身后的周怀德轻而无奈的浅笑,伏在她耳边说:“不要怕,等会儿吃过饭,我送你回家。”
边上站着的吕义伦看着热闹,后头有姑娘们纷纷讨论,周大人怎么对县令家的三姑娘这样亲近?
被张娇云听到了,不满地直嚷:“不想看投壶的走一边去,别挡着别人看。”
正讨论的那几个人瞥了她一眼走开了。
吕义伦走到娇云边上,向她做了个揖,娇云直视了吕义伦,见对方相貌堂堂,虽言语玩世不恭,神情却是正气凛然,便也规矩地向他行礼招呼。
不一会儿,席面开始了。
几位贵家娘子们坐在一桌,郎君们一桌,姑娘们一桌。
那葛家的二嫂是和葛家七姑娘一起来的,她的官人是葛家的二郎,是家里的庶长子,和七姑娘是亲兄妹。这位二嫂现下正是家里的当家娘子。
葛二嫂先前看到了自家七妹妹叫张善云投壶,张善云却不领情,她自然心中不悦,便对张善云的大嫂嫂王巧平说:“王娘子,我听闻张大人家的两位妹妹都是极为优秀啊。”
王巧平略微一笑,“葛二嫂嫂客气了。”
“听说二妹妹是做厨娘的,三妹妹是当坐堂大夫的,都是抛头露面的大人物呢。”
葛家二嫂嫂说完,饶有深意地瞥了一眼那边正低头吃菜的张善云。
这句话里的火药味直接把一整桌人都点醒了。
大家纷纷抬头看着这两人。
周家的大夫人见到这场面,像是背上有虫子挠着一般闹心。
本来办这场春宴就是被逼无奈,要不是别人都传周家当家的大娘子对长子毫不关心,这个年纪了还不给议亲,所以不得不的撺了这个局。眼下,在她自己的局上吵起来,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她连忙朝身边另一个大娘子使眼色,那人看了忙对葛家二嫂说:“葛二嫂嫂,你尝尝这羊头签,我吃着觉得真是美味呢。”
坐在王巧平边上的人附和说:“是呀,吃着像是五闲楼大厨的手艺?”
周家大夫人笑说:“可不是说宋娘子厉害呢,这一尝就知道是哪一家的手艺。”
那宋娘子听了夸赞,以手绢覆住口鼻笑了:“是五闲楼的大厨厉害。听说官家也爱下酒楼饮酒,东京府里的樊楼就是因为大厨手艺好,都成了最大的酒楼,整个东京府的酒券都放在樊楼交易呢。”
宋娘子又转头和王巧平说:“王娘子,外头都说:达则愿为良相,穷则愿为良医。你看,良医都堪比大相公了,当大夫的可不就是优秀呢。”
王巧平笑着说:“是,是。来,宋娘子,我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二人笑着推杯换盏。
葛家那二嫂白了张善云一眼,低头开始吃菜了。
张善云心里七上八下的,旁边的娇云小声和她说:“你别生气啦,刚才是我不仗义,一个人逃了。”
善云摇头道:“没事,我没生气。快吃吧。听说是五闲楼大厨的手艺呢,也是难得才能吃上。”
“这羊头签不错,我给你夹一个。”娇云说着给善云夹了一段羊头签。
张善云转头往周怀德那一桌看,却见周怀德也正在看她这边。
见她回头,他很轻很浅地微微地一笑。善云有些胆怯,便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