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宫女身子瘦小,嗓门和胆子却大,捧起一片碎瓷就上去舔了一口:“这粥奴婢试了口,便是给奴婢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给公主投毒,还望陛下和娘娘明查!”边说边一片一片去舔那碎碗。
璃音见她们这样却是一愣,这两位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摇光也不由皱眉:“你们不必如此。”
两个宫女都停下动作看他一眼,但看完这一眼之后,就一个哭得更狠了,另一个也舔得更快了。
璃音横过眼来一望,就见摇光飞剑似的眉毛皱在一块,那脸臭得不能再臭,忙道:“神君,注意表情管理。”她只道这两位宫女是被这位神君的臭脸吓成这样的,却不知自己的冷脸也颇有一份功劳。
摇光当即收敛了眉目,面上一派恭谨乖巧:“是,老师。”
孺子可教,璃音满意点头,一瞥眼看见地上滚落的一颗红枣,再细想公主丢魂时的情状,她立马“啊”的一声,向那两个宫女道:“你别哭了,你也别舔那碗了,快将你们公主扶起来。”
其实璃音力气大得很,扶起三个揽华都是绰绰有余,她只是想给这两个宫女找点事做,别只顾着跪在那里害怕罢了。
昭宁皇帝摆手让她们起身:“这些事都容后再说,快先听仙长的。”
两个宫女这才千恩万谢地起了身,将揽华公主扶着身子坐了起来。
璃音坐去床上,贴住她后背,从她身侧环过两只手臂,都握拳控住她小腹,膝盖就去她背上狠狠一顶,只听得一声干嗽,揽华嘴巴一张,就从口内喷出一大颗红枣来。
原来这公主竟是被一颗大枣糊住了喉管,这才不省人事,此时那颗枣子被璃音顶了出来,公主也就渐渐有了喘气,漆黑的眼珠子也不呆了,一转一闪,光彩便回来了,揽华公主醒了。
两个宫女一片声叫道:“醒了!醒了!”
殿内众人都松一口气。
揽华醒来,小嘴一扁,就喊:“父皇,母妃……咳咳……”没说几个字就又咳嗽起来。
德妃忙上来抹起女儿的胸口,给她顺气:“先把气理顺了,不急着请安说话。”
璃音问道:“公主方才吃粥时,可是被什么东西惊了魂?”想是她正吃粥时,忽然受惊抽气,这才把一大颗枣子吸进了喉咙里卡住。
揽华虚弱地靠在璃音怀里,又咳了两声,把眼睛都咳得红了,才道:“我……我又看见他来我床头坐着了。”
德妃抚着她胸口的手一顿,昭宁皇帝沉吟半晌,也只得长叹一声。
璃音追问:“你看见谁了?”
“是那个在桥上被马踢死的小孩。”昭宁皇帝叹道,“仙长有所不知,年初时候,小女在望仙桥上纵马,不慎叫马踢死了一个小儿……”
话到此处,揽华立刻大声反驳:“不是我纵马!是他忽然冲过来,惊了我的马!”
“不知悔改的东西!”昭宁皇帝怒声,“到现在还要争这些说辞,说来说去,却不是你骑马把人家踢死了?”
揽华公主却丝毫不怕父亲发怒似的,也提高声音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凭什么不让争辩!那桥拱得厉害,他人又小,我正勒着马脖子慢慢上桥,它那四条腿走得比我两只脚还慢,谁能知道另一头突然就冲出来一个小孩,把马吓得勒也勒不住,足足跑出十里地才停,还把我也摔了。”
她一把掀起一只袖子,露出一条爬满狰狞疤痕的胳膊,叫道:“他把自己撞死了,倒有爹娘疼,有天下的百姓疼,做了鬼还要每晚来我床头坐着,寻我的晦气,只我这摔出来的伤什么也不是,却又找谁说理去!”
说着就往前一扑,扑进母亲怀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德妃连忙抱紧女儿哄道:“不哭不哭,娘疼你。”
这女儿每次闯了祸,就躲去母妃怀里一顿哭闹,岂知这次的闯祸太大,由不得他来轻轻揭过,昭宁皇帝越看她躲,越是来气,提着领子就把她从母亲怀里揪出来,斥道:“外面那些人却不是你母妃,闯什么祸只要听你哭一哭,闹一闹,就没个下文,孤这次非要把你拉去那荀家小儿的坟上,响响亮亮去给人家磕几个头,什么时候把这个鬼磕走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德妃见皇帝动了真怒,忙又去把女儿护进怀里:“陛下,哪里真有什么鬼,揽华不过是被噩梦魇着了,都是自己吓自己。”
她又要哄着怀里这个小的,又要顾及身边那个大的,左右周旋,头痛不已。
“公主见到的恐怕并非梦中幻象。”璃音瞧着身后满墙的镇鬼神像,忽然就笑着从里面挑出一张,递去摇光手上,“不知神君想的可与我一样?”
摇光接过一看,就见画像上一个满脸胡茬,肤色黢黑,胸肌把身上金甲都撑得爆开的威猛将军,左边一行小字:“北斗第七天关破军星君摇光”。
他不动声色合上那副画像:“老师心中所想,可是小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