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还睁着,死死地看着萧惊妩的方向,却已然没了生息。
那双眼睛似乎犹在眼前,定定地盯着她。
萧惊妩顿时心中猛然一惊,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动作间无意牵扯到了肩膀的伤,痛意令她清醒了两分。
她呼了一口气,想要将脑海中的记忆暂且抛去,伸手想要扶一扶被子,却忽然触碰到了一抹温热的触感。
萧惊妩先是一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如今她的身侧,还睡着另一个人。
她收回了手,动作放得轻了一些。
她偏过头去,可是屋中太黑,什么也瞧不见。
只能隐隐感受到,身旁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
看样子,是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她心里不知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
一对新婚夫妻,一直到此刻双双做了俘虏,才同床共枕。一个浑身是血,一个被铁链紧捆,两人往这儿一躺,不似是夫妻,倒似是战友。
这般想着,她倒没再记起那时战败的情景,稍稍能安下心睡着。
正要睡着,忽然闻见身旁似乎有人低语。
她下意识醒神静听。
是谢陨。
他的声音极轻,话语有些模糊,低声喃喃着,听不大清楚说了些什么。
待他停下之后,萧惊妩在心中仔细回想了一番,才隐约揣摩出了他所说的话。
他说的好像是——
母妃,这里好黑,你在哪儿?
不知过了多久。
萧惊妩忽而睁开了双眼。
身侧那道呼吸依旧平缓,他不曾醒来,只是脑袋微微朝着她的方向侧了一些。
萧惊妩偏过脸,隐约感受到了他呼出的温热气息。
她缓缓地将被子掀开,起身下榻。
屋中十分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她依着记忆缓缓走着,步子放得很轻,免得吵醒某人,绕开了屋中陈设,紧贴着墙边,去寻窗棂。
还好,待靠得近些,可隐隐窥见从油纸那边透过来的一丝光亮,她走了过去,在路过木桌时,摸索了一番,寻见了先前用膳时的木箸,拿了一只在手上,随后继续前行,走到了窗棂边上才停下。
她伸出手,摸了摸覆于窗棂上的油纸,随后用木箸,沿着油纸边缘轻轻戳了过去,将油纸戳出了一个小洞。
刹那间,皎洁月光从小洞中透了过来。
只是这洞太小,透进来的光亮宛若萤火,远远不够照亮屋中。
她扯住油纸,以木箸尖些的一端缓缓划下,将油纸划破,以其余三个方向重复。
不消多时,油纸便被裁了下来。
月明如水,和着星光,将屋中的漆黑死寂一扫而空。
虽不比烛光明亮,却聊胜于无。
谢陨正在睡梦中,忽然身侧人翻身下榻,虽动作已十分轻缓,他却仍旧难以避免地被惊醒了。
他掀开眼皮,却什么也看不见,只隐隐察觉到,身旁人不在,静静聆听着她的脚步声,似乎朝着屋中另一边的方向去了。
虽无法视物,他却仍旧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仔细留意着她的动静。
一直到,窗纸被划破,月光陡然照了进来。
心头些微阴霾,骤然被清明月光荡了个干净。
谢陨静静地躺在榻上,望着那边的方向,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一缕清灵的光,照在了她的面庞之上。
眼尾落着的那颗红痣,平日并不十分显眼,偏生此时却明晃晃的,覆着一层淡光,宛若一点朱色星光。
一缕凉风钻了进来,吹动了萧惊妩的发丝。
此刻万籁俱寂,她静静站在窗边,打眼瞧着外头的景色。
这地方果真是座荒山,杳无人烟,放眼望去,四下尽是一片杂乱荒芜的树丛,偶尔还有杂乱脏污的雪和冰层,并不怎么洁白,像是被无数双脚踩过,唯有难以落脚之处的雪是净的,上头还晃着光,大抵是折过的月色。
今日被谢玟那般折腾,头发已是十分凌乱,夜风吹得她清醒了两分。
她垂着眼,伸手将自己的发髻拆了下来。
五指捋过青丝,徐徐梳理着,发丝披在她的肩头,宛若上好的绫罗绸缎。
望着月色之下,萧惊妩的身影。
谢陨后知后觉地记起,自己方才在睡梦中,似乎喃喃说了两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