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在即,德贵妃派来的柳嬷嬷总算是回了宫。她前脚刚走,萧惊妩后脚便将阿一阿二叫了过来,继续伺候着。
“暄和,我近来肩颈有些不适,你来替我捏捏。”
祁暄和过来替她按肩,却忽然被她捉住了手。
“殿下……”
他匆忙想要收回,萧惊妩却拽着他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把。祁暄和险些栽到她怀里,吓得不敢再随意动弹。
便听她叹了口气,语气有几分惋惜。
“如此标致的一双手,可惜茧子有些重。”
指腹轻轻拂过祁暄和掌心处的茧,他的脸登时烧成了一片红霞。
她接着道:“宁王先前给我送了些油膏来,稍后我教竺璇去给你拿上两罐。”
祁暄和总算将手抽了回来。
“多谢殿下,还是不必了……”
说过之后,便落荒而逃。
见他逃走,逄瑛才走近坐下。
“殿下如今这般风流做派,便是蒋水瞧了也自叹不如。”
活脱脱一个风流浪子,瞧给人小祁大夫吓的,不知情的当以为萧惊妩轻薄于他了。
“近来太子派来盯着我们的人,可有少些?”
逄瑛道:“不曾。”
她想将自己伪装成乐不思蜀的草包,可这条路任重而道远,想要太子放下戒心,还远远不够。
十余年来的习惯,她每日晨起时都会练剑,过去被母皇逼着温书,只觉得枯燥乏味,如今没书可读,反而有些不习惯。
看来啊,废人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她仰靠在长椅上,举起手来,眯眼去瞧从指缝里溢出的日光。
“你说,太子打算何时对我动手?”
“殿下。”逄瑛微微蹙眉。
萧惊妩笑了起来。
“早晚的事,有何好怕。”
留她在皇城,无异于是在天子脚下,豢养了一头猛兽。
萧惊妩曾是太子最棘手的敌人。
他没法高枕无忧。
明日,便是她与谢陨的成亲之日。
柳嬷嬷离开之前还叮咛过,依着天涞规矩,女子出嫁前夜,当与母亲同榻而眠。
她母皇不在,便换了逄瑛来。
翌日清晨,萧惊妩醒的时候,榻边却已空空如也了。
正巧此时竺璇开门进来。
“殿下,该梳妆了,今日可是您的大喜之日,万不能耽误了时辰。”
她问:“逄瑛呢?”
“逄姑娘?今晨不曾见过她,奴婢这就遣人去寻。”
然,一直到她梳妆完毕,换上了喜服,也没等到逄瑛的身影。
她有些担忧,这个节骨眼上,可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殿下,咱们动身吧。”竺璇道。
萧惊妩道:“再等等。”
眼瞧着吉时快到了,喜娘过来催促。
“哎哟殿下,新郎已然前来接人了,怎么还不出去,这要是误了时辰,老奴可担当不起呀。”
说罢匆忙来扶她起身,将盖头放落。
萧惊妩别无他法,只得由她扶着,徐徐向外去,步子放得格外缓。
栖迟居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迈过门槛之后,这只手便交在了另一人手中。
“当心石阶。”
少年的嗓音近在耳边,盖住了其他诸多纷扰杂音。
她能感觉到身侧之人离自己极近,甚至能嗅到他身上若隐若现的异香。
长裙曳地,萧惊妩又盖着盖头无法视物,故而走得很慢,对方却无比耐心,大约是担心她跌倒,玉手转而握住了她纤细的小臂。
隔着衣裳,她依旧清晰感受到了他掌心传来的凉意。
行出一段距离之后,身侧人停了下来,她随之驻足,那只手缓缓往上抬了抬,任她搭扶着,踩上马凳。
待其坐定之后,一旁的小厮才将撩起的轿帘放下,谢陨调了方向,翻身上马。
迎亲队伍正要启程,忽闻一声,“殿下!”
是逄瑛的声音。
萧惊妩立刻掀起盖头,撩开轿帘往外看。
喜娘一见,连忙凑了上来,语气急切如同见了鬼一般。
“殿下,您怎的自行掀了盖头,快些盖好!”
不待她说完,逄瑛已经跳下马背,小跑过来将人推开了。
她站在马车外,气喘吁吁,眼里却是在笑。
“玉锦花,赠与殿下。”
萧惊妩接了过来,垂眼静静看着这束来之不易的玉锦花。其枝纤细翠嫩,花瓣雪白晶莹,宛若清透的琉璃玉石。
这是沅国女子娶夫时的习俗,好友们会在其成亲的这一天,各自送上玉锦花。听闻,玉锦花会代送花之人,常伴在其左右。
每人当只送上一枝,收到花的女子,会亲自将这些花束成一捧。可逄瑛却足足送了她一整束。
逄瑛没说,她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