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年轻时也曾是万中无一的英雄豪杰,可如今,英雄迟暮,华发已生。曾经武功再高,如今也被日渐垮掉的身体拖累。
萧惊妩应付他毫不费力,说话时连气也不喘。
“这套剑法,我是在一个少年身上见到的。他与我年岁相仿,提着剑朝我冲过来,一直喊着要为他爹——大概就是您的儿子报仇。然后他就死了。”
她说这段话时,其实并没有任何嘲讽或者看不起谁的意味,只是在安安静静地陈述,回忆自己那天所见、所杀的人。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老爷子红了眼。
“你杀了他们不够,如今还要再度折辱他们吗?”
萧惊妩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从不爱折辱谁,向来是一剑给个痛快。
对王盂除外。
“我杀了你!”
常老爷子高喝一声,彻底动了怒。
这是亲手杀了老爷子三个儿孙的人,对他们为数不多的一丁点印象。倘若对方不提,萧惊妩甚至永远不会想起自己曾杀过这三个人。
可事实向来这般残酷。
常老爷子手里头的人命,比起她只多不少。那些因他而死的人,他又记得几个。
“哎哎哎,怎么打起来了!”
小二见他们打了起来,连忙去寻与萧惊妩同行的谢央,他这才姗姗来迟。
见到对方是常老爷子,谢央一拍脑门。坏了,这两人之间隔着的可是三条人命、血海深仇,只怕他拉架也不好使。
“常老爷子,您有事儿咱们坐下来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常老爷子哼了一声。
他心知,自己杀不了萧惊妩。即便能,他也不敢真的要了她的命。
届时天子震怒不说,恐怕沅国会不管不顾地打过来。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仇,而让更多无辜之人丧命。
所以,他只能自己死。
就用自己的命,去拉萧惊妩为他垫背!
剑锋一闪,转而直直指向了常老爷子自己。
萧惊妩暗道一声不好,侧身一闪,伸手截住了迎面刺来的长剑,又以胳膊肘将老爷子击退,逼迫他松了手。
鲜血顺着剑锋,滴落地面。
谢央连忙上前来把剑扔得老远,吩咐底下人:“快叫大夫!”
老爷子尚且有几分错愕。
谢央叹了口气,顺道又嘱咐了一句:“送常老爷子回府吧。”
他扶着萧惊妩坐下,对着她四处看。
她忍不住道:“我没事。”
谢央却松了一口气:“还好,没伤着脸就行。”
他最中意的就是萧惊妩这张脸,简直漂亮得令他嫉妒,若是不小心划伤半点,他都得心疼死。
看完脸,他才想起来问:“手呢,手没事吧?”
“无妨,回头抹点药便是。”
她若是那般娇气,早在战场上就被人一剑刺死了,哪还能活到现在。
一场闹剧总算散了。
谢央赔付过银子,接着又重新陪萧惊妩用完了这顿餐。
“你倒是沉得住气。”
萧惊妩撕了块布条,揉巴揉巴便将伤口缠了起来。
“难不成受伤了,便不吃饭了?”
谢央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俩现在也算是朋友了吧,本王一直这样太女太女的叫,有点生分是不是。哎,你在沅国的朋友,都管你叫什么?”
“殿下。”
谢央一怔,“什么?”
萧惊妩解释:“他们都管我叫殿下。”
谢央被噎住了,遂埋头苦吃,不再言语。
珠帘之后。
少年皮肤白皙,白得几乎有些病态,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对比强烈,令人看一眼便印象深刻。
腕间叠戴的两支银镯刻有繁复古老的纹路,其上各缀着九枚小铃铛,略微晃动便叮当作响。
他慢悠悠地侧过身子,盯着外头两人的视线撤了回来。
“嗯?你刚刚说什么?”
坐在他对面的人重新禀报:“回殿下,那宫婢已经处理好了。”
谢陨的脸上咧开一抹笑,漆黑双眸中带有一丝不起眼的兴味。
“问问小十一,这份大礼,他可还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