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玦情不自禁伸手,又收了回去。
她接着质问:“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带我走?你就让我去受凤箫门的罚好了。我是魔修,杀了人,你一次次救我,为我寻医求药,收藏装有我发丝的香囊,我才会心存妄念。”
她抬起头来,美人脸哭得梨花带雨,一张嘴就是委屈哽咽。
“江玦,是你说的,既然无意,就该早断念想。”
她的眼泪一落,就如断头桃花般让人看得心焦,江玦竟然也鼻酸起来。
“是我的错,”江玦把泪人拉回怀里抱着,“让你这么伤心,我是这世上最大的罪人了。”
李灵溪带着哭腔问:“那你要怎么赔罪?”
江玦怀里的身子在不断颤抖,哭得好像要断气似的。他手臂越收越紧,心脏砰砰乱跳,呼吸也越来越快。
“你说怎么赔。”
白兰香幽幽,床边炭火偶尔发出燃烧的脆响,夜半雨声来袭,这一方小小天地唯余一对相视就红脸的情人。
那药太烈了,抵得过江玦一生喝过所有的酒。
墨水倾泻的长发扫着他的皮肤,带起猫尾巴拂过一般的痒意。他的身影倒映在桃花水潭,是沈烟烟在痴迷地凝望。
果决的魔女从不坐以待毙,她引诱,争取,得到,最后心安理得地享用。
江玦垂眸看李灵溪胸前那片绯色伤痕,哑声道:“会有一点疼。”
李灵溪问:“你怎么知道?”
这听起来已然像新婚妻子的嗔怪,江玦用手给她做枕垫,瞧着她装作无知的眼睛,无奈道:“听说的罢了。”
李灵溪收起看猎物的眼神,温顺伏肩,“江玦,我怕疼。”
他们的第二次见面,在长安宫山石群内的寒池,李灵溪疼得神志不清。江玦闻言欲停,李灵溪却说:“是你的话,我就不怕了。”
沈烟烟一启唇,时常比最烈的药还惹人情动。江玦当日能捱过桃山庄上的美酒,今夜就也能梅开二度。
可是江玦的一句话说得很慢,像终于放弃抵抗,下定了决心。
“烟烟,天桑山上姻缘石,将来会有你我的名字。”
江玦和沈烟烟。
李灵溪有一瞬的愣怔,心里盘旋着李灵溪和沈烟烟两个名字,然后很快被迫回神。她薄唇都被咬破,渗出殷红的血珠子。
雨后夜露深重,雾蒙蒙的像浸在天河湿透。流云柔软,江玦想扯下一片,来给他的新婚妻子做披肩。
白月在飘摇云舟里游走,江玦把白月拢入怀中,贴耳呢喃,说着听不清楚的话。
他在说什么呢,大抵又是在说,他想带她去神农岛接受净魔,去天桑山修行。
他奢望的未来是以她的半生修为做交换。
大颗汗珠滴在李灵溪的肩窝里,她听见雨声,还听见江玦。她不明白,这药效怎么那么温吞,叫人心急如焚。
也罢,到底是成功了一半。江氏血脉,她势在必得。
“烟烟。”
一声温柔轻唤,把李灵溪叫醒过来。
江玦伸出手,天桑寒玉浮动在金色仙光里,化作圆形镂空的云纹玉佩。他握玉收光,把冰凉的玉佩握暖了,仔细戴在李灵溪胸前。
“我的雪鸮名为素衣,琼华佩可以召唤她。即便你身无灵力,魔气尽散,这玉也能防身,对付寻常妖魔是够用的。”
李灵溪心脏猛地紧缩了一下,带动身体也变得僵硬。
江玦吻她,每一处都被仔细照顾。他们温存良久,仿佛真是一对两心相印,难舍难分的爱侣。
“江玦,”李灵溪犹豫问,“你破禁了吗?”
云水人守心守正,却不是断情绝欲的门派。与心意相通之人交好不算破禁,滥情无情才算。
李灵溪想要江玦才能给的东西,不是他的真心,而是……
“没有,”耳边的声线沉溺着温柔,但无比坚定,“烟烟,我没有破禁。”
李灵溪喉头紧缩,感觉喘不上气。
江玦抵着她的肩头,喟叹似的:“沈烟烟,我信你。洛都飞花之情,我此生永远记得,永远珍惜。”
李灵溪眼眶里蓄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掉了。江玦以为她疼,连连低声絮语“对不起”,把眼泪全部都吻掉。
—
雨歇了,云也散了。
江玦起身下床,给火盆添新炭,又另起炉灶煮了粥。做完这些他回到床边,单膝压在床沿,想把沈烟烟叫起来用饭。
谁知人刚靠近,就被一双有力的白臂膀揽了过去。李灵溪要他帮忙穿衣,这一穿就是半个多时辰,煮粥的火已然熄灭。
等两人再从衣衫被褥里爬起,日头早上三竿。
江玦看起来万分后悔,问道:“烟烟,你可有哪里不适?譬如咽痛、肺疼,身上发热?”
他陷在疫病的焦虑里出不来了,满心眼里都是担忧沈烟烟染疫。
李灵溪咳了两声,双眼迷离道:“我,我头晕。”
“我去给你请大夫。”
“别走。”
江玦反手握她腕子,触及一片冰凉,“这么冷,是发寒症了?”
李灵溪的手脚是入冬就会变得冰冷,跟寒症倒也没什么关系。
“冷,”李灵溪抬眼看江玦,可怜巴巴地,“你抱抱我。”
江玦不疑有他,俯身拥抱。霎时间天旋地转,江玦被一股蛮力掀倒,周身陷入魔气中。
李灵溪趴在江玦的肩头轻笑出声,笑得颤抖不已,江玦无奈又想笑地念:
“沈烟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