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方降的夜晚,悲痛欲绝的小公子悄悄投了江。
刺史府的人去打捞谢光,整整三个月都一无所获。那年复县大雪,有人在冰封的江面上看见单足独立的赤鸮,声声鸟鸣凄厉无比,叫人听了后背发凉。
谢进遥望江上赤鸮,哽咽问:“是你帮我找到他的吗?”
赤鸮并不回话,眼睛一闭就长久地昏睡过去,一晃十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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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进回忆起侄儿之死,病容更显颓唐。
“你就是当年那赤鸮罢。我以为你是瑞鸟,为何,你要害复县的无辜百姓。”
跂踵正被江玦御灵,听不到其他人的问话。
江玦问:“许卫已死,为何牵连他人?”
跂踵的喉间发出“咕噜”闷声,众人焦急等待许久,才听它发出含糊不清的两句人声。
“罪人,都是罪人。”
“圣女作妖女,浊世忘祖神……”
跂踵意识不明,已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便是御灵术也对它无可奈何。
江玦示意木清呈医治跂踵,随后旋身离开,李灵溪不明所以地跟了上去。
想着跂踵说的话,她问:“你说,跂踵曾听命于天桑女仙,难道你怀疑跂踵降疫与天桑有关?”
江玦回:“是。”
他过于惜字如金,李灵溪感觉奇怪,自己分析道:“也许和天桑女仙有关的不仅是跂踵,还有许三娘。在跂踵眼里,全城百姓都是传播流言的加害者。因此,除了许卫该死,其他人也都该死。”
顿了顿,又问:“江玦,你可相信许三娘没有与人私通?”
江玦停下脚步反问:“何谓私通?”
李灵溪说:“私通一词本就是造出来禁锢人的,尤其是禁锢女人,三娘有或者没有其实并不重要。”
江玦转头看她,一双星眸古井无澜,她却在其中捕捉到一轮倒映的明月。少顷,江玦放出雪鸮,命她把萧凡找来。
“我们需要灵镜。”江玦说。
李灵溪一惊:“啊?”
江玦一向平静的眼波里竟然有了些许趣味,“你想想怎么对萧凡解释罢。”
李灵溪求饶:“别啊,二郎帮我解释罢,就说瑶果是我误食的。”
江玦无情拒绝:“不可。”
说完便觉头晕目眩,险些一头栽倒。
“江玦!”李灵溪扶住他,“你怎么了?”
他身上仿佛有一团团热气,从腹腔向四面八方扩散,很快地,他全身都发起烫来。
这是疫病的前兆。
“无碍,”江玦站稳后,立即把李灵溪推开,“离我远些。”
李灵溪还要上前,江玦说:“你在此处等候萧凡,我自去疗愈。”
话落径自转身进了一间屋子,紧紧关上房门。
半刻钟后,碧檀仙子推门而入,为江玦驱疫。这时江玦身上已经由热转寒,左心口冒寒气,脆弱心脉抵挡不住妖疫的阵阵侵袭,隐约又有旧疾发作的趋势。
木清呈喂他跂踵血,他不肯用喝。
“不必,”江玦推开血碗,“我病不至死,只是需要时间。你去医治其他人,别让他们再出什么事。”
木清呈说:“我是医者,你不听我的,我何必救你。”
碧檀仙子看似清冷,倒还有点脾气。可惜她遇上了江玦,江玦说:“比我需要医治的人很多,碧檀仙子也该分轻重缓急。”
其实江玦说的也没错,他能自己扛下病来,城中染疫的百姓可不能。
木清呈无奈收手,临走前降下疗愈结界,叮嘱道:“好生歇息,若有变故再唤我来。”
江玦道了谢。木清呈一走,他就把乾坤袋里的丹药、灵宝全倒在床上挑着用。
昏睡过去之前,他还在想萧凡到了没有,沈烟烟能不能与他交接。
更担心,若凤箫门的人知道沈烟烟在这里该怎么办。今夜,他们必须把事情处理完,然后离开这里。
“沈烟烟……”
江玦半梦中呓语,沈烟烟的名字黏在他的喉咙里,颠来倒去地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