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着李灵溪的后颈,引诱似的蹭在她耳边说:“毒发要以冰寒镇之,天桑山有万年雪,云水城有寒玉床,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李灵溪已然疼得要发疯,什么都说好。江玦说我带你去列山宗找神农药师去魔气,她说好。江玦说不是叫你自废修为、不能自保,我会教你修出正道,做一个云水女仙,她也说好。
神智涣散间,男人在她耳畔不厌其烦地念:“沈烟烟,你可是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李灵溪身上缓了灼热,心里却是被尖刀子割血。江玦的灵力像雪山化的水,干净清冽。可江玦说的话,是引人堕落的蜜糖砒霜,让她既甜且痛。
仅仅半个时辰,李灵溪就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见江玦在冰水里冻得唇色苍白。
她吓了一跳,催促说:“你快出去,我好了。”
江玦“嗯”了一声,穿着湿透的白色中衣迈出浴桶。
冷水让中衣紧紧贴着江玦的身体,从肩膀到胸腹,再到大腿、小腿和足腕,清晰无比地映入李灵溪的眼帘。江玦是个瘦高修长的身形,但肩阔挺拔,薄肌分明且流畅,万万看不出纤弱感。
李灵溪刚平复的烧热,似乎又有重来的势头。
江玦回头,看见沈烟烟双目无神地伏在桶边,心下便知,他说的那些话,她都没听见。
“你冷吗?”李灵溪也从浴桶里出来,“冷就去床上盖被子。”
江玦避开视线,不去看她白长裙裹着的身体。
“我不冷,”江玦施法烘干身上的衣裳,“你去床上待着。”
话被两下敲门声打断,门外人说:“江仙君,我做了羊肉汤,裴仙君要我端上来,给你们暖暖身。”
这是个罗织密网之夜。
江玦已经吩咐繆妙去县令府守着杨兼,燕辞秋陪着去了。云楼作为等候鬼面女的陷阱,由江玦和裴允把守。
门外那人,只能是方才燕辞秋送过来的,闲着没事干的苏二了。
浴桶放在一道垂帘旁,往外有长榻和茶案,往里是床。李灵溪出了浴桶,随手取下江玦的薄织氅衣来穿。氅衣太宽了,袖子一垂就看不见她的手。
江玦系好外袍衣带,对门外说:“请进。”
这倒是意料之外。
李灵溪默不作语地看江玦,江玦移开目光,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苏二端着托盘进门,会客的坐榻上没有人。她往垂帘看去,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伸出来,轻缓地掀起了帘子。接着,长发还未干透的清俊仙君出现在她眼前。她顿时惊得说不出话,脚步也不能挪动半分。
进来之前,苏二想不到房里是这般景象。水雾罩着的江仙君,比平日见的更好看上百倍。
她看得呆住,痴痴地捧着两碗羊肉汤,忘记这屋里原是有两人的。
江玦走过去接了托盘,放在榻上方案,温和道:“多谢苏姑娘,今夜云楼恐不太平,姑娘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
苏二楞了半晌,脸红道:“好。”
少女正处在被心上人关怀的欣喜若狂中,不料天道残忍,从垂帘里又伸出了第二只手。
李灵溪捱过第一轮骨灼,脚步虚浮,走到江玦身边时,膝盖一软就要跌倒。
江玦伸手接住她,为她拢紧松垮的衣襟,低声说:“回床上去。”
她说:“走不动了。”
这也是实话。
江玦扶她坐到榻上,把汤碗轻推过去,“暖身,吃些。”
她撒娇:“喂我。”
江玦想点到辄止,沈烟烟这厮却惯会蹬鼻子上脸,戏瘾大发。他心内动荡,额上青筋狂跳,转脸对苏二说:“烟烟受伤了,所以才……”
话说到这,他又觉得不需解释。
苏二红了脸,也红着眼,急匆匆告辞道:“二位慢用,我先去了。”
门被重重关上,沈烟烟还在用勾人的眼神看江玦,江玦说:“再多就过了。”
李灵溪笑着问:“江仙君,你就是这样挡桃花的吗?”
想是这样想,被人点破还是有些尴尬。江玦端碗喝汤,没回应。
李灵溪继续问:“苏二什么都没说过,若你自作多情了怎么办?”
江玦神色复杂道:“她的眼睛什么都说了。况且我若自作多情,今夜之事,对她只会毫无影响,岂不是更好?既然无意,那就该早断念想。”
李灵溪警觉问:“你一直看她眼睛作什么?”
“我没一直看,是她……”江玦着实无力解释,只好和盘托出,“其实我想起来了,四五年前我见过苏姑娘。当时她被邪祟上身,我受云水笺委托下山驱邪。苏姑娘醒后就对我说,要以身相许报救命之恩,我自然拒绝了。这次再见,我一时没想起她来,毕竟云水笺很多,我救过的人很难一一记得。是她总盯着我看,我才想起,这种眼神我其实是见过的。”
李灵溪拈酸带醋道:“真是特别,她一个眼神你记五年。”
江玦看李灵溪眼底携了促狭,知道她准备胡搅蛮缠,生硬结束话题道:“羊肉汤喝不喝,我喂你。”
“好呀。”李灵溪弯眼笑。
江玦捏着白瓷柄,一勺一勺地把羊肉汤喂给沈烟烟吃。沈烟烟低头就勺,却也挑眼尾,掀长睫,把江玦看得心猿意马。
好不容易喝完一碗汤,江玦起身掸衣,刻意不与沈烟烟对视。
“江玦——”
她一开腔,江玦就先声道:“我去审杨兼,你既毒发了就在这待着。”
话罢转身要走。
李灵溪轻笑出声,一把牵过他的手来,往掌心塞了个木雕神像。
“蓐收主刑杀,让杨兼看,什么是真正的神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