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阵懵逼中,兀的听见“噗嗤”一道笑声。
在场众人皆受过登云梯赠予的灵气滋补,听力早非寻常,很快便发现了始作俑者。
视线的终点,是一个手里正颠着石子儿的女子,方炯认识她,他们在登云梯见过。
她今日衣着没变,面庞虽看不出有多么清秀好看,表情却生动极了。然那双灵动的眼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正揉着手的莫佑泽,充满挑衅。
落在方炯眼里,她笑得很开心。
可落在别人眼里,就不一定了。
比如说莫佑泽,他捂着头,随即看向地面找起刚才被她扔过来的东西。
脚下,赫然有三个石头。
竟打他三下?!
“你个小贱人!”他咬咬牙。
“是又怎样。”眼瞧着她直接承认,莫佑泽咬牙切齿地提着剑逼过去,其余弟子见状赶忙零星让开。
到了人前,那少女却毫不显慌色,悠悠坐在原地,定睛看着莫佑泽。
莫佑泽平素最烦这种人,自视清高,天不怕地不怕。
他注视着阿忆,眼底慢慢凝出怨恨,闭眼毫不犹豫刺出一剑。
“啊——”惧者见他忽然动刀动枪,一阵尖叫。
倒有不怕的大着胆子看,可意料中剑刺透血肉的声音非但没有到来,众人反是看到一个身影横拦了过去。
剑似乎被阻住了。
感受到这点,莫佑泽蓦地睁眼,这才看到剑刃被人用两指狠狠夹住,动弹不得。
拦他的人,又是方炯
怎么又是他?
“莫公子若是这样,那我便不再客气了。”方炯道。
听方炯这样说,阿忆倒仔细瞧他一眼,只是整个人瞧着依旧没什么过大的神情变化。
没有欣喜,更没有惧意。
莫佑泽一双眼吊上去,冷哼一声,不罢休地将剑朝里抵了几分,没抵几毫,方炯白皙的手就现出一道口子。
盯着方炯手看了一眼,莫佑泽说道:“你和这小贱人果然是一伙的。”
众人见事态有升级之象,有些神色各异,谁人也没注意到后土逐渐凝上一层寒霜。
这一过程是迅速的,无息的,然就在莫佑泽将有下步动作时终于有人发现什么,开始喃喃低语:“怎么感觉冷了些?”
“我也觉得。”
只是,低声喃喃的话音才没落几息,虚空之上,众人头顶,忽听一声剑啸,破空而来。
“轰——”
剑声震耳欲聋。
与之一息,方炯指上的压力骤然消失,按耐住疑惑,四处瞧瞧竟看见莫佑泽忽然呈着一个单膝跪地的姿势。
人也莫名到了数丈外。
什么情况?
万籁俱寂之中,有人猛地瞪大眼睛, “是霜华剑!”
方炯滞了一息,随即十分欣喜,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传闻中的人。
姜止吟是什么样的呢?
这时,新弟子中有人科普,“ ——早有传闻,梵尘止吟天生剑骨,超群绝伦,其有佩剑名叫霜华。凡剑指之处,寒霜伴之。”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旭日之下,银白色的长裙轻轻扫下。
衣袂微微拂动,腰饰勾勒出盈盈可握的腰身,是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她腰间别着长剑,淡然的双眸里掀不起一丝波澜,整个人仿若从画卷走出的仙女,清冷到不忍亵渎。
众人眼底闪过惊艳,很自觉的站成几排,垂首道:“姜师姐好。”
方炯终于回了些神。
只这时,姜止吟道: “江闲,蔡铭儿....张德重,姚素宁,范轩成。”
说到这,姜止吟目光看向一旁,在那的正是莫佑泽。他被她的霜华镇住了穴位短时间内是站不起来了。
半晌补充最后一人:“莫佑泽。”
这下大家都知道这位师姐是为何而来了。
新弟子们面面相觑,有敬佩高兴的,自然也有慌张无措的。
被点名的新弟子们踌躇着上前一步,低着头,“请师姐吩咐。”
死亡沉默中,忽然有人尖叫。
不知所以的弟子蓦地望过去。
只见方才被点名的一群弟子全都仰倒在地,抓耳挠腮的,看着就很痛苦。
见状,其余人眉心一跳。
然姜止吟淡然开口,“其一,违反试炼规则者,八年以内不得参加任何仙门考试,莫佑泽及其家族众生禁考。此外,非梵尘弟子,不得受其灵气庇佑。”
没犯错的弟子们全都回过神来,他们眼神惊栗地看着先前威风凛凛的众人现在却连滚带爬,心里庆幸自己并未参合。
最后就是觉得爽。
方炯也觉得爽,要他说,该狠狠罚。
活该!
约莫半柱香,负责接引遣返弟子回的同门将人都带走后,此事才算落了幕。
其实若按往常,这事完全不会交由姜止吟来做,掌门弟子溪隆慧心妙舌,才是最好的人选。然此时他同光尧在云台之下不便前来,遂换成了她。
她不是不行,但就有一点,太不通人情。
就像方才那样,其实完全不必再抽出灵力的,但她还是做了。
侧身打量整个空间,姜止吟准备将空间销毁。
兀的,她施出灵力的手一停,眼底闪过诧异之色。
归元镜为何如此异常?
*
魔气被弹飞后在外转了一天一夜,却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遂故意在外多转了几圈,但后来杜天想,总归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索性就掉转了头,打算来碰碰运气。
万一尊上心胸开阔不开罪它呢?
这么想着,它就回来了。
哪想到这灵气而化的空间实在难破,它只得趁人不备匿在发丝之上,这才见到了自家尊上。
好消息是,它在这闻到了魔物的下落。
坏消息是,它打不过那女子。
但是它威武的尊上肯定可以!
思及此,魔气匿在他的耳后,提醒道:“尊上,是魔物的气息。”
与此同时,姜止吟抬眸看过去,便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只这一眼,姜止吟就立马想起他是谁,他不就是先前让她觉得有些危险的人吗?
非这一点,怪就怪在这人气质出众,存在感却几乎没有。比如说,方才别人都在凑热闹,可他只独自虚掩一旁,周身看着清冷疏离,若不是她特意看过去,大概就不会注意到。
魍楼自是注意到有人正似有若无地看着自己,他抬眸看去,斟字酌句道:“姜师姐。”
“....”
姜止吟没有立即回答,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这一声太过奇怪,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兴许是她多虑了吧。
“尊上,它走过来了。”魔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姜止吟,他瞧出来了,这人竟是天生剑骨,很难对付!
可魍楼仿若未闻,很浅地勾了一下唇,“姜师姐?”
“苍晚清?”她的嗓音很清,仿若一泉雪山融化的水,干净而水润,魍楼听着还浸着一点甜,又重新勾回某段记忆。
那一年。
穿着软银轻罗百合裙的小姑娘,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模样,她伸出有些婴儿肥的手将他从泥泞中抱出,暖糯糯的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
魍楼思绪一断。
他突然察觉到一道剑意朝他袭来,而剑意的出处正是他记忆里的人儿。
她想杀他?
魍楼淡笑,竟认真想了想这一可能性,很快得到一结果——好像也不错。
于是,他丝毫未躲,微阖起眼。
可剑忽然停了。
魍楼抬眸。
与之一息,一缕发丝自耳后落下,紧跟着,同魔气的连接徒然间断开。
他挑眉,“姜师姐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