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麟书和韩良工两人的早饭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好好结束。
卫二神色匆匆地从门外赶过来,低声向卫麟书禀报完事情之后,卫麟书便随意地擦了擦手,丢下一句“过两日再来”。
留给韩良工一个背影和一桌没怎么动的精致饭菜。
就连韩良工方才夹过去的那一筷佐粥吃的小菜,也还原样不动地躺在画有缠枝莲的碟子上。
莫名让人觉得可怜。
韩良工突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轻声吩咐观月和观星:“饭菜都收下去吧!”
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卫麟书一点儿也不关心,他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问卫二:“母亲是要见我吗?”
卫二正殷勤地在前面为卫麟书引路,听他这样问,忙不迭应声道:“是,刚才派人过来传的消息,让您现在就过去。”
“难得母亲有主动想见我的时候,那便走一趟吧。”
卫麟书脚步不停,话语却有些冷冷的。
卫二偷偷地觑了一眼他的神色,心下一凛,不敢再多说,愈发打起精神来。
“母亲,儿子来向您请安了。”
见到文德大长公主,卫麟书的语气又恢复了温和,纵然知道大长公主看不见,面上也是一派和煦笑容。
只是文德大长公主面上仍然是淡淡的。
“坐吧。”
容欢上前为卫麟书奉上一盏茶,然后便静静地退了下去。
屋内就只剩下了文德大长公主和卫麟书两人。
卫麟书率先开口:“母亲这里的人,比平时更少了,除了容嬷嬷,也不见有几个人在。”
文德大长公主未接话,卫麟书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说:“分府前我记得给母亲这里留了些机灵好用的奴才,那些人呢?母亲觉得不好用吗?”
这回文德大长公主倒是开口了:“太机灵了也让人烦,我让人把他们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卫麟书品茶的动作一顿,随即才慢慢开口:“既是将他们留给母亲了,他们便都是母亲的人,想怎么处置都是可以的。”
“若是再有好的,我再送来。”
“那倒不用。”
文德大长公主心中已经是有些腻味这样的话了,也不再和卫麟书兜圈子,只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纸,放到了一旁的小几上。
“这张地契是你媳妇昨日送过来的,你还是收回去吧。”
卫麟书有些惊讶:“韩氏?她为何送母亲地契?”
“说是要感谢有人对她的救命之恩。”
文德大长公主不相信卫麟书对此事一无所知,转头“看”向他的方向:“你难道不知道吗?”
“最近事忙,实在没有注意。”
“注意也好,不注意也好,这样好的宅子,哪怕有救命之恩他们也不配住,给点儿银钱打发就算了。”
文德大长公主说完话就开始撵人:“我累了,你回去吧。”
手中的茶尚还烫着,饮下也不过只有两三口,闻言,卫麟书杯盖拂茶的动作骤然停下,盯着文德大长公主看了一眼。
可惜文德大长公主已经转过脸去,也未感受到卫麟书盯着她的目光。
卫麟书放下茶杯,拿起了地契。
“那我改日再来看母亲。”
英华苑服侍的人不多,卫麟书过来,也只有容欢配送他出去。
两人走到英华苑的门口,卫麟书停下了脚步。
“嬷嬷,我方才听母亲说,这地契是韩氏送来让母亲代为转交给她救命恩人的,既是她有心,也请嬷嬷劝劝母亲,圆了韩氏的心愿吧。”
容欢叹了口气:“公子,公主的性子您是知道的,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在这儿碰了个软钉子,卫麟书也并未多说什么,笑笑便离开了。
容欢关上门,面上的笑意才慢慢收敛起来,往回走去。
这张地契是她找人去查的,查回来的结果是这宅子地理位置优越,豪华精致,于京都要价不菲。
一般的六七品小官,在京都任职一辈子也买不起这样的宅子。
大长公主的原话是:“这样一所好宅子,应该是丞相家给韩氏的嫁妆,她把这宅子给救命恩人我能理解,可若是非要把这宅子塞给才在朝中任职的小官,这心思就得琢磨琢磨了。”
“小地方考出来一个榜眼不容易,把这宅子还回去吧。”
在京都这么多年,虽然不在前朝,但宦海浮沉的事情容欢也见过不少。
这宅子若是真送到林榜眼或者他未婚妻子的手中,就算没有什么事情,在那些人眼中也会变成有事。
大长公主如此做,确实是在为林榜眼考虑。
自从患眼疾之后,大长公主已经很少有这样热心肠的时候了,哪像从前,见个人就想帮……
容欢的思绪又转到大长公主十几年前古道热肠的时候,再想起现在的冷心冷情,心下酸楚。
走出英华苑的卫麟书能明显地看出来脸色不好,卫二在门口等着,见他这样,伺候得更加小心起来。
可刚才传来的消息还是得说,卫二心中叫苦,只觉得这消息传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