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热气蒸腾,皂荚的香气混在雾气里,楚云深的皮肤都被熏得泛红。
姜絮依言打开屏风,之前心中多少还有些尴尬,可眼下看着这副情景反而坦然了许多。
楚云深半个身子裸露在空气中,双臂搭在木桶的边缘,乌发浸在水里,木桶上方搭着一条白色的布巾,安全且羞涩的遮挡住了关键部位。
“殿下有何吩咐?”
楚云深盯着她,缓缓道:“那日辛苦你了,不过你当时找到救命恩人是谁?我当时隐约记得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奴婢不是说过了吗,”姜絮轻描淡写道:“是山下的几个屠夫,殿下不必担心,我已经登门谢过了。”
楚云深的表情没有变化,依旧静静的看着姜絮,二人就这样僵持着对视,姜絮却忽然想起府里的那只小黑猫长生,每次摆出狩猎的状态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房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姜絮正欲寻个借口离开,忽然瞳孔紧缩,接近着便听见“?”的一声,窗纸被刺破出一个圆洞。
姜絮瞬息间便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转身抬手,稳稳的握住了那只从窗外飞来的箭矢。
楚云深看着她的背影,五指渐渐收紧,脸上的阴翳渐渐弥漫。
眼前人按兵不动,良久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殿下为了试探我,可真是豁出了性命。”
姜絮缓缓转过身来,手中的箭矢早就被她握成了两半。
“殿下演了这么久,如此情真意切,果真把我骗过去了,那一瞬间我真就以为是刺客的箭。”姜絮来到楚云深面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中却是一片寒凉,甚至弥漫上一丝捉摸不透的杀意。
“当日夜里你为何要潜进我的房间行刺?到底谁派你来的?”此时木桶里的水已经凉透,裸露的肩头泛着阵阵寒意,楚云深不知道姜絮会说什么做什么,若是此时姜絮真的准备动手,他必死无疑。
姜絮将手放进水中,莹白的指尖将水面搅起阵阵水波,她抬起手指尖扫过楚云深的眉尖,水珠垂落进楚云深的眼睛里,顿时迷了他的眼睛,刺得他不禁紧闭双眼,缓解干涩的刺痛。
再睁眼时,姜絮已经走到了门口,背对着他推开了门,只见她微微侧头,语气平平道:“殿下,早些出来吧,这凉水泡着小心伤寒。”
“还有韩公子,”姜絮盯着门外的围墙外的树顶,漆黑一片,她却不错眼珠的看着那里扬声道:“这冰天雪地就别让他蹲在树上了,稍后我去找何大人为他准备间屋子。”
吱呀一声,大门关上,房间内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
韩朔不敢去见楚云深,只好无助的去找何大人,但何大人见到他在此却不惊讶,估计姜絮应该提前说过了。
原来公子一直在戒备姜姑娘,韩朔默默的想,可是无论如何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是不信任的话又为何要搭上性命为她挡刀给她留下活下去的机会。
韩朔想不通便不去再想,默默回到何大人为他准备的房间,刚推开门时动作却是一滞。
房间里漆黑一片,静谧无声。
韩朔嗅到了一丝杀气。
他微微后退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房间内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韩朔手中握紧,咔哒一声利剑弹出剑鞘,白刃映着寒光。
韩朔没有贸然拔剑,只是凝神观察者,眼前的房内忽然亮起烛火,火光顿时充盈着整个房间,也照亮了眼前人的脸。
韩朔讶异道:“姜姑娘?”
姜絮点亮蜡烛后从房间出来,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姿态散漫,脸上没什么表情,整个人跟座冰雕似的,不过冰雕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太好,姜絮撩了撩眼皮,开口第一句话就直扎韩朔心窝。
“韩公子,你拉弓的姿势不对。”
“!”
韩朔大惊,仿佛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连连后退,瞪大了双眼,怒目圆睁的看着姜絮,想反驳点什么,但忽然意识到,对面这人会武功,而且好像还比自己厉害,静默片刻,怒火消散,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韩朔有些委屈,他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小时候练功师父也没教过这些啊,赶鸭子上架,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姜絮听不到韩朔心里的哀怨,依旧不慌不忙的给他添堵:“不仅姿势不对,准头也很差劲,没猜错的话,楚云深给你下的指令应该是瞄准我,不过你射歪了,要不是我中了你俩的计,说不定按你那箭法,楚云深就被你一箭射杀了。”
“没有啊,”韩朔诚实道:“殿下给我下的指令就是瞄准他,不过我又不蠢,怎么会真的射杀殿下!”
“什么?”姜絮觉得不可思议到可笑的地步了:“你是说,楚云深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就为了试探我?”
韩朔觉得试探这两个字不太对,但是他一时间又说不清,挠了挠头只好无奈道:“不如你亲自跟公子说吧。”
姜絮也知道从韩朔嘴里问不出来什么有用的,离开这里回到自己的房间,果然,楚云深早已在此等待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