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絮同楚云深将何如必父女送进了家里,何如必提议留下来吃饭,却被楚云深轻声婉拒了。
“你说的对,”二人登上马车启程,楚云深在车内点起了灯台:“流民之事还是先上报朝廷,你我不宜在此耽搁。”
“何大人没有骗我们,安置流民这件事他办的不错。”姜絮垂眸看着那盏盈盈的烛灯:“我以为他会把这群人直接锁在一起,没想到却是按照病情轻重划分安排了住处,还一直安排郎中治病,自掏腰包买药。”
姜絮想起那个卧床的姑娘,不忍道:“只是可怜他女儿,本就身体不好,还染上这种怪病。那姑娘原本就有肾岩,疼痛难忍,久治难愈,上次回光返照就是因为染了这种怪病,竟然消解了疼痛,不过副作用也出现了,久而久之连下床都成了问题。”
“你在关外时就见过这种病症?”
“嗯,”姜絮点点头:“不是本土的病,而且从外族那边传来的,欧罗人养一种花,香味奇异,并且含有大量的毒素,他们便提炼这种花制毒,其症状和这群流民一样。”
“当地官员没有管的吗?”楚云深拧起眉毛,忽觉自己常年在京中,对偏远地区的监察鞭长莫及。
“当地的县丞不是不管,甚至上报朝廷请兵,摧毁了最近的制毒点,谁知没多久又卷土重来了。”
姜絮一口气说了许多,缓过来神时发现楚云深有些怔然的看着她。
姜絮被他的目光看的奇怪:“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你今日说了许多,感觉没有以往那般冷淡了。”
姜絮闻言轻声笑道:“殿下怎么会这么觉得?我平日里对殿下可是直言不讳的。”
“不是的,”楚云深漆黑的眼眸沉溺着她的身影:“你之前从未与我真正的交心过。”
楚云深的话说的认真直白,反倒让姜絮一时间哑口无言。
“我确实调查过你,因为那时我疑心我父亲在我身边安插眼线,所以绮绣楼送进来说所有人的背景都要一一审查,但自那之后,我再未做过这样的事。”
“姜絮,我所言句句真心。”
姜絮低着头,指尖轻轻摩挲着衣摆,她杀过许多人,那些人在临死前有不甘愤恨的也有痛哭流涕求着留自己一命的,那时她就像是个看客,看完他们的临终表演,然后送他们一命归西。
如今听着楚云深的剖白,姜絮剩下的只有茫然,她甚至在想,楚云深总是要自己的真心,可若是真到了生死抉择的境地,真心有什么用?
楚云深见她没说话,脸上的肌肉因用力而绷出轮廓,他终于明白自己的这番话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将头转向一边,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马车摇摇晃晃,马儿时不时发出叫声,二人也不知走了多久,是否已经离开了安陵,只是感觉车外的喧嚣声渐渐隐去,周围变得更加寂静。
车夫忽然勒紧了缰绳,长吁一声,马儿高高的扬起前蹄,车厢也被迫停下,急刹带来的晃动,让姜絮险些摔在楚云深身上。
楚云深握住姜絮的手臂扶稳了他,便向门外厉声道:“怎么回事?”
“少爷别出来……”车夫的声音近乎颤抖:“外面有强盗。”
什么!
姜絮和楚云深皆是一惊,楚云深按兵不动,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
“几位大爷,有话好好说,别冲动,要钱的话好说,我家公子有的是钱。”
说着听见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应该是车夫解开了腰上的钱袋递了过去。
“这点钱?”外面响起一个粗粝的男声:“你糊弄谁呢!你既然都说了是你家公子,看来真是个不差钱的。”
说完,甩开拦着自己的车夫,将砍刀刺穿了车厢,车门被踢开,姜絮被楚云深护在身后,与面前的人冷冷的对视。
“哟,还有个女人。”为首的男人蓄着络腮胡,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姜絮,目光直勾勾的挂在她身上没有移开,话却是对身后的人说的:“大哥二哥,咱们这次可真是捞着了。”
姜絮在楚云深的身后,听到他这话,心里默默盘算着杀死三个人的时间。
“你们两个是想自己出来,还是想我砍断了你们的双腿把你们拖出来?”
外面的车夫被揍得鼻青脸肿,但听到这话时第一反应还是担心楚云深,艰难的爬过去,拽着其中一人的裤腿。磕磕绊绊道:“别动手,求求你们,求求……”
结果话没说完,又被拽走,迎来新的一轮拳打脚踢。
楚云深实在忍无可忍,但顾及身后的姜絮,没有冲动,紧紧地护着她下了马车。
那三人的刀刃亮的晃眼,此地已经郊外偏远的地界,荒无人烟指望别人来解围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几人的身手如何,楚云深并不了解,可是对面三个人还都带着刀剑,硬刚的话几乎没有胜算。
夜空寂静,远山传来鸟鸣,天上飘下来一粒雪花。
楚云深的盯着对方的刀刃,心里下了最后的决定。
·
姜絮迎着风雪往安陵跑,身上沾了血迹,是楚云深替她挡刀时喷洒在自己身上的。
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
“只要你活着,我们就还有得救的机会。”
姜絮停下了脚步,此时已经走了很远,看不到楚云深的身影,雪越下越急,将视线尽头模糊成白茫茫一片。
姜絮将小拇指抵在唇边,吹了口哨。
魑来到她身边,楚云深不让韩朔跟着,但姜絮怕节外生枝,便让自己的暗卫一直跟着。
魑单膝跪在她面前问到:“主人,现在要去救楚云深吗?”
姜絮有一瞬间的犹豫,楚云深在车上说的那样动听,可当初把自己当作礼物送进姚府的不也是他?
他不知晓姜絮真实的身份,当然觉得自己无辜可怜,可姜絮却不一样,背着仇恨来到楚云深身边,面对仇人的儿子,她再善良大度也只能做到不伤及无辜。
但无论如何,目前楚云深还需活着,并且要活的好好的才对自己有利。
“去吧,看着点,不到万不得已时不用出手,哦对了,记得装一装,当自己是路过的。”
魑点头应承,转身向楚云深那边跑去。
待到姜絮回去时,车夫已然是重伤,可看到楚云深时,姜絮还是无可控制的咬紧了后槽牙。
她知道楚云深向来养尊处优,身娇肉贵,何曾见过他这般狼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