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管这边答应得痛快,提起西街的牛肉饵饼,略为浮夸的抹了抹眼角,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感慨道:“世子许久未吃了,不知现在还喜不喜欢那个口味,老奴记得他小时候总是吵着要吃,可那家又不经常开门,吃不到就会跟夫人耍脾气……”
吃不到就耍脾气,姜絮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脑子里幻想了一下楚云深小时候打滚哭嚎的样子,倒是有点好笑。不过转念又想起来,楚云深的母亲已经过世了,张总管提到“夫人”时也恍然惊醒,紧忙闭了嘴,姜絮识相的找借口离开了,当不知道。
出发那日,张总管又急匆匆的过来跟姜絮说了许多,整整半柱香的时间才说完。
从头到尾全是楚云深忌口的东西。
张总管语重心长的嘱咐着:“少爷不吃蒜,记得让老板单独现做他的那份,饼不能煎太过火又要煎得金黄酥脆,多一分少一豪少爷都不吃,内馅既不能太油又不能干噎,盯着老板和馅,油量和肉馅都要把握好份量,哦对了,少爷口味清淡,盐只要汤匙的三分之一量,汤匙的尺寸必须市面上统一流通的那种才是标准,少爷不吃韭菜,炸过韭菜饵饼的油锅绝对不能炸少爷那份……”
姜絮从一开始的洗耳恭听到最后听得眉头直跳,她不得不怀疑这些要求提完自己会不会挨打,这家店的老板一个月就开这几天纯粹是为了躲楚云深吧,这祖宗矫情成这个样子谁不发疯。
但姜絮又不能表现出不耐烦,口头上严肃认真的答应了。
出了府便自由了许多,姜絮向后厨的嬷嬷要来了账本,以对账的名义查账。
这账目上只有这一年内的,从头到尾都是生活流水,看不出什么端倪,直到前几日,账本上忽然多了一笔开销,姜絮问起来,嬷嬷却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没事的,婆婆,这账本上都是府内的花销,我只不过多问一嘴,您且告诉我由来,没有别的意思。”
姜絮的轻声安慰起了些作用,嬷嬷叹息一声道:“这是前几日,王爷打点给绮秀楼的,世子在此之前从不愿意让王爷在府内给他安排人手,这次算是给世子打了个措手不及……姑娘别多心,您既然是世子亲自选的,就证明他对您还是信任的。”
“只是这样啊,”姜絮一副恍然的模样,又纳罕道:“不过我来的时间短,府内的规矩也了解甚少,不如婆婆有时间同我多讲解一番,这些日子来,我尚未见过王爷尊容,怕来日王爷回府,不懂规矩冲撞了王爷。”
“唉,冲撞不上,王爷一年来也回来不了几次,回来了也只是去祠堂祭拜,世子又喜欢清静,府中连交谈声都甚少,这府里啊,冷清得很。”
旁边有一小厮闻言哼哼两声:“王爷回来不回来都一样,就算回来了,也未见得热闹哪去。”
嬷嬷顿时脸色一遍,当场就呵斥道:“闭嘴!”
转头又对姜絮赔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乱说话,姑娘别介意。”
可是话都说到这里了,姜絮怎么都听出了不对劲,表面装傻充愣敷衍了过去,可内心却不仅疑惑,听起来这父子二人关系不好,若是楚王成日不在家,那日后收集证据更加困难了。
眼见时日过半,太阳要落山了,要买的东西都已经买完清点好,明日派人送到府内,姜絮猛然想起自己借口出来要买的饵饼还没买,便让嬷嬷带他人先行回府,自己去去就回。
西街离采买的地点不远,但是人却不少,姜絮拨开人群,快步向那边赶去,快看到那家店的门脸时,忽然觉得腰间少了什么东西,探手摸索一圈发现自己的钱袋丢了。
来西街之前她还特别打开钱袋数了数今日出门带的钱,这里人多,小偷估计没走太远,四周看去人头攒动,姜絮定睛发现,一人低着头混在人群中,走的着急,时不时还撞到路人。
姜絮拧起眉快步跟上那人,凑近时发现,果然那人怀里抱着什么,被人撞到后,那水绿的流苏露了出来,这下更加确认自己的钱袋被他偷了。
小偷似乎也发现了姜絮在跟着他,走出这段人群密集的地方,拔腿就跑,转身潜入一条窄巷里。
弯弯绕绕的跑了许久,小偷终于停下脚步开始喘息,他环顾四周并无踪迹,这下安心的叹了口气,准备打开钱袋数数这里面有多少钱财。
可他刚从怀里掏出来,眼前身影一闪而过,手里的东西被夺走,随之而来的是手臂传来的剧痛,整条胳膊向后翻折,被人死死的钳住,疼得他嗷嗷惨叫,身后那人又掐着他的后脖颈把他的脸摁在了墙上,只能被迫发出呜呜的声音。
姜絮摁着他冷笑道:“偷东西的时候就没想过这种下场吗?”
小偷吓得连连求饶:“我错了大人,小的一时糊涂,饶我一命大人……”
姜絮看他年纪小,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哭的这样凄惨,一时心软松了手,警告道:“别再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下次碰见的可不一定是我这种心慈手软的。”
这小孩显然没把姜絮的话听进去,贼心不死,竟然当面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犹如暴怒的小兽冲向姜絮。
笨拙的招式,矮瘦的身体,怎么都不是她的对手,姜絮怕误伤他,手疾眼快的握住对方手腕,少年吃痛手中力道却不减,无奈之下,只好一掌拍在他的胸口,对方摔到在地,手里的刀飞到一旁,姜絮将力道把握得正好,不会伤及他性命。
不过于此一同摔出来的,还有一张布满折痕的图纸。
少年挣扎着去捡,却被姜絮抢先一步夺走,若非她眼尖,看到图纸上明晃晃的徐字,她也许不会去管。
上面是一个草图,极其潦草的画着徐府的构造,唯一标明的就是徐府后院窝藏钱财的地方。
姜絮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张图纸,她转头打量着这个少年,身上破破烂烂,看起来像是流浪了许久,可他怎么会有徐府的机密?
就算他是从徐府偷跑出来的,怎么就敢光明正大的将这个东西揣在身上,还这么碰巧的被自己撞到发现。
少年还要上来抢夺,却被姜絮单手扼住脖子,逼得他面红耳赤喘不上气。
“你到底是谁?”